裴奉嵊墓室内,无人开口打破禁锢的沉默氛围。
前世所有记忆全部回笼,花影鬼面前面被人故意激起的怨气忽而顿散,此时,它心智终于恢复正常,立在棺前,花影鬼面神情空茫,心间被平淡而激烈的回忆震得酸苦发麻,望着黑棺中的那罐骨灰,花影鬼面眼眸深处压抑着痛苦,茫然,委屈,以及深深的,无处可遁的思念。
阿燧。
我的阿燧。
官杨听到这里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望着怀中的萧牧一,一想到裴奉嵊与徐长流的结局,忽而,就红了眼眶。
成全半生梦境,守得山清月明。
血葬流散光阴,辗转世俗半生。
惟,情义不灭。
想起前世开端的锦绣风华,时至后来的物是人非。
官杨竟然觉得遥远的不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么刻骨铭心,又那么恍然陌生,他身上都出了冷汗,抱着萧牧一的手更是不自觉紧了几分。
这时,只听得裴瑾瑜率先打破沉寂氛围:“所以,裴奉嵊手中的魂戒竟是这么来的。”
纳兰月霆道:“没错,魂戒确是长流所赠予,但,不知者不罪,长流当时失去记忆,根本不知这枚普通的戒指会有如此劈山填海的灵力。”
八方邀战,破风龙吟。
裴奉嵊常年戴着魂戒征战四方,此戒沾染的血腥怨气积攒到了一定时,魂戒之力便逐渐打开,当时,谁人也没想到魂戒上去。
包括裴奉嵊和徐长流。
裴瑾瑜面色铁青,南溪史记有载,奉嵊王骁勇善战,文韬武略,后不知何故性情大变,行事暴虐很辣,其罪罄竹难书,最后不得善终,尸骨无存。
原来,是因为魂戒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支配侵蚀了他的心智。
从头到尾也没人说,裴奉嵊不是南溪皇室纯正血脉,只是老国主从街头捡来的……孤儿野乞。
还有那位大祭师纳兰桀,他与老国主裴放年少本是患难与共,出生入死的兄弟,后来因为政见不同,日渐疏远,史记寥寥数语,终是真相难寻。
裴瑾瑜墨眉骤紧,对身旁人道:“纳兰月霆,大祭师纳兰桀与你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位黎若安阮究竟是什么人,裴奉嵊为何会对徐长流许诺,待黎若安阮继承南溪,便同他回龙雀山?”
“纳兰桀,是我兄长。”
提起黎若安阮,纳兰月霆忽而闭眼,只道:“黎若安阮是老国主裴放的亲女。”
裴瑾瑜只觉此言荒唐至极,指甲攥入了拳头,他厉声道:“不可能,黎若安阮是苗湘绫花圣女,南溪史记有载:他是纳兰桀的三女儿!”
官杨忽而明了,心道一声孽缘。
墓室内幽谧而安静,花影鬼面冷笑道:“纳兰桀生性算计善妒,用计抢了裴放的妻,当时黎若纤肚子已有身孕,纳兰桀后知黎若安阮并非他所亲生,遂连族谱将其除名,对于此女,你们可知,纳兰桀这狼心狗肺的畜生做出了什么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的事情!”
说到此处,花影鬼面身子颤的厉害,捂着胸口剧烈咳了起来,它面颊惨白,声音哽咽,不忍再说下去。
言及于此,纳兰月霆虽如高山远雪,通透明澈,声音却也是隐隐变了。
有痛楚,有惋惜。
“父兄一生所行之事,确实不可原谅,亦,不能原谅。”
裴奉嵊从北境回到南溪浮黎城时,已是来年六月。
大雪纷飞到漫山繁花。
当裴奉嵊提剑踏进情之殊途的那一刻。
满天飞花缠发鬓,夏日枝头蝉悠鸣。
天上流云舒卷,人间烟火袅袅,晨阳照着情之殊途,绿竹随风簌簌。
裴奉嵊站定,倚靠在门窗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回眸间,临窗而坐的徐长流放下手中书卷,才蓦然明白。
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的期盼是为了什么,牵挂是为了什么,失落又是为了什么。
骗谁,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只觉有股懵懂情愫渐生。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回来了。”
“嗯,回来了。”
看见日思夜想的徐长流,裴奉嵊只觉冰冷的心头一瞬热烈,情难自控时,他终是按捺不住,收起手中当归,疾步走至书案前,半蹲下身,凝视着眼前人,裴奉嵊道:“一百八十夜,已过冬春季,长流,可有想我?”
徐长流温润双眸盯着他,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见状,裴奉嵊故作一声轻叹,又道:“算了,裴燧自知不该问这话,长流肯定不……”
这一次,徐长流却一反既往,只见他一字一句,凭心回道:“想,昨夜才梦见了。”
昨夜才梦见,今日你就回来了。
闻言,裴奉嵊顿时浪狗变傻狗,嘴角笑意先是一凝,而后抿唇,转瞬之间,那股呆愣化为狂喜。
“你再说一次?”
“说什么?”
“刚刚那句,爷想听。”
“下次再说。”
从战场浴血归来的裴奉嵊好像变了,皮肤比从前黑了,行事间眼神如鹰锋利,手段也更加狠厉。
他在战场和朝殿上的暴戾狠辣只有在徐长流面前才会收敛。
只见裴奉嵊又撇着嘴,敛着眉,有些委屈道:“你个小没良心的,爷可是日日夜夜都念着你呢,你瞧,爷本来大字都不识得几个,为了你,书信都写了一大筐,回来衣服都未换,就赶来看你,这样,都没什么奖励吗?”
“奖励?”
半晌,徐长流放下书卷,不知再思索什么,就在裴奉嵊脚跟快要蹲麻的时候,徐长流做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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