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仙君与他说话，说的也是些一同奇闻轶事，世间百态。这位次次惜败的美人还是没怎么变过味儿来，只说一些冠冕堂皇无伤大雅的玩笑。
我提起人间福寿禄，他便笑着答鹿为长寿，一千年便成苍鹿，万年便成玄鹿。本仙君一边在肚子里思忖这位娇弱美人懂得的不少，连天上真正的万年玄鹿都知晓，一边总觉得这畅聊天地之感有些熟悉。似曾相识又若有若无，时不时我就得在心里想想本仙君是不是真的在哪里与他相熟。
我瞧着他那只漂亮柔嫩的手，就如同天上似有若无的雾气一般，总是看不真切。套用一句人间俗语来说便是抓心挠肝，辗转反侧。
时间长了，这种感觉没有削弱，反而更加焦心。本仙君也有些思量，但总觉得不可信，不可能，简直就是荒诞不经。
那位小花精现在应该带着我府中侍女，在人间寻了处有山有水的好地方过自己的逍遥日子。怎么可能出入这种青楼妓馆之处？
当然更不可能在这种腐朽之地呆上十五年。
本仙君思来想去，只得摇了摇头，把这莫名其妙的感觉抛之脑后，与这位美人告了别。
我与牵娇请辞道别之时，他未有什么动作，但言语上看倒生出了些不舍。
“公子会在此处停留多久？”这声音又吊起来，千娇百媚，恋恋不舍，像人间那种会拉丝的小糖块。
本仙君着实好奇如今我这肉体凡胎哪里得了他的青眼，明明是萍水相逢，却生生要演出一个郎情妾意的戏码。
我便硬生生勾起唇角，对他实话实说：“算上今日便是三日。”
那只手突地凑近了一些，像是想递上来亲近，可惜半途搁了浅，只留了个翘起的指尖。迟疑了片刻，那指尖也缩了回去，只留一声叹息：“此番结识，公子估计转眼便会把牵娇忘了。”
“可奴家这心里还是会一直记挂着公子，这三日郎君若是有什么需要便来唤我。”
“二楼东厢房便是我的卧榻......”我这边瞧不见他的脸，也自然不知晓他此刻神色。
但我估摸着脸上也是半分怅然半分犹豫又带着半分楚楚可怜，这眼睛若是再含情脉脉地一瞥......
不知能迷倒多少肉体凡胎，公子贵胄。
本仙君约莫着是有些铁石心肠，半点没有心软之感。佛家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也是很有道理。纵使再怜香惜玉，看不见这脸蛋也没什么办法。
我记得有个多舌的小神仙与我讲过——再心软戴帽子的丈夫，看不见那张脸也能狠下心来休妻。
可惜这人间天上哪个不是温柔乡难求？本仙君还记得小神仙跟我讲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又心痛又自得，看来也是一个耽溺美色无法自拔深受其苦的一员。
可我如今的确不为所动，点点头称好，便甩袖要走。
还未走几步又被那指尖扯住了衣袖：“公子可要去隔壁赌一局？”
“奴家不才，若是非要压注......还请公子压牵娇能夺得这届花魁。”
我回头狐疑地瞧了瞧他，可一只手臂能瞧出个什么来？没滋没味，清汤寡水，连半点端倪都瞧不出。本仙君还未出口询问，那边又飘来一句底气十足的话。
“公子若是信奴家，千金都可收入囊中。”
这下，就是这单单一只手臂在眼前晃悠，本仙君都觉得十分有趣。
我料想这是十足的信心才敢这么拽住站定又开嗓，便饶有兴致地应了，又问他：“这么一说我自然要信......可在下还是疑惑——牵娇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定能夺得这届花魁？”
半晌没听到一丝声响，本仙君本以为这位美人不会再出声，正准备不再追问。一转身却见那只手臂就在眼前，耳边还有些温热鼻息。近了能听到急促的微喘，想来耳边便是他的脑袋，似是要说些旁人听不得的：“公子若是随便听听，就权当奴家为了搏你一笑，说了些狂话。”
“公子若是真想知道，就当我是九天仙女的转世，两次受挫，这第三次也该大放异彩......”
我这耳朵听得微微发软，恍惚间还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这种甜言蜜语着实带着蛊惑的意味，本仙君对着他眨眨眼，点点头，摆出了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神情，又隐秘地使了些眼色。这才一拱手一转身，留下一两句模棱两可的话终于溜出了大堂准备去别处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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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魄罗小鬼赌约开始的第一天夜晚辰时，不知为何——本仙君明明躺在这人间客栈的天字一号房，可在这结实板子上总是睡不踏实。
神仙本来不会做梦，仔细数来，除却当年被玉帝发配到凡间历劫的时候噩梦缠身，本仙君满打满算也未做过几次实实在在的梦。
这次倒不知为何，脑子里竟又出现了那只小花精的身影，我又是瞧着他发了花苞，养足了神，出了窍，终于化成了人形。
那脸蛋白白嫩嫩又红彤彤着泛着粉，短手短脚像个人间娃娃。慢慢又开始抽条，恍惚间就长成了个单纯可爱的少年。
一会儿活泼好动地坐在我身边缠闹，一会儿乖乖巧巧地看着我，又轻声细语说了些什么。
我还未听清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一切又缓缓变了，我那庭院树前多了两个身影，打打闹闹，浓情蜜意。
本仙君就站在一旁看着，也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我这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着调的，画面一瞬变为这只小花精跪倒啜泣，一瞬看到他挡在洛沫身前怒目而视，一瞬又出现他的身影从那万丈云端跳下。
心绪也如落不着地一般跟着上上下下起起伏伏，最终猛地惊醒。
我还记得睁眼前的那一幕——“久仟.....你当真想好了？”
“昨日不可留，走罢。”
大汗淋漓，头晕脑胀——我仿佛又实实在在回到当时重温了这些经历，久久不能忘怀。
这症状跟本仙君当年肉体凡胎之时噩梦过后半点没有不同，十足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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