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三月,魄罗倒是使出了浑身伎俩找乐子,从南到北转悠得好不快活。我既然答应他在凡间随意玩乐五个月之久,自然就随这小鬼乱跑。
说实在话,本仙君瞅这人间凡景岁岁年年也没什么不同,就是见到的人总不一样。生老病死千回百转地府轮回总能引起点感慨,还是在天庭当个散仙来得自在。
魄罗这小鬼自然还没有把心思放在此处。这也是自然,要是这么小的年岁成了个张口闭口道法自然的老学究......本仙君就是随意揣测便能猜到,老友会更为他这个小侄子头疼。
轻狂总要比冷淡好些。要是再养成个藩外战神云户神君......确实少了太多乐趣。
看惯了魄罗一路凑热闹找乐子恣意妄为,我倒是发现这小鬼做事颇有章法,一般的调皮蛋与他没法比——这一手见风使舵的本事的确令人咋舌。
本仙君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当个柱子乖乖立着,看他卖力表演找乐子看戏。这一次魄罗瞄上了个富家纨绔公子,非要摆成个算命先生过去招摇撞骗,我隐在旁边正看得有趣,怀中的巷决突然暴出一缕强光。
我这才回忆起自己那炉刚出笼圆溜溜的丹药。现今巷决另一半已然被毁,本仙君这脑子里突然崩出来一个颇为不好的猜想......
定是那群我宝贵的丹药后代出了事——就是不知道是被偷了砸了还是抢了吞了。可惜思来想去,我都觉得这些可怜见的落不着一个好下场。
当下情况十万火急,本仙君只好过去拉魄罗这小鬼扮成的神神叨叨老道,走到隐秘角落揪着他的领子便要飞回天庭所在府邸。
魄罗被我抓着也不忘把一身老道装扮毁了,再抬头好奇开口:“仙上面上如此焦虑......”
“看起来跟我叔叔发觉心上人犯了大毛病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挣扎着从嘴角扯出来一个笑:“哪有什么心上人,倒是有心尖上的子孙后代。”
话音刚落,魄罗更是摆出分外震惊的神色,半晌才若有所思着开口:“原来话本上说得不全对,仙上还是有亲近的小娇娘,并非是一水儿的须眉。”
他闭了喉舌后又悄然观察我的脸色,与我对视后才又开口小声嘟囔,“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神仙敢在你头上动土,还抢了......”
魄罗仿佛刚明白什么,挺胸抬头瞧了我几眼,又抬手拍拍本仙君的肩膀,“仙上放心,我一定帮你抢回来。”
我有些无奈又不好反驳他的好意便叹了口气回答:“那就多谢你......"不巧余光瞥到这小鬼头眼露精光——再一次摆出了惯用看好戏的神情。
本仙君不由又想逗逗他,多了一句嘴:“若是能抢回来,我便让它认你做叔叔...你还能天天抱着玩。”
魄罗频频点头,看样子十分满意。
从凡间回到天庭不过须臾功夫,可我觉着这位贼人既然有胆量动本仙君的丹药,自然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我还不一定能逮得到他。
踏进府邸,走出十多步,我便又见金光闪耀齐齐聚在本仙君的庭院。
......这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动了仙丹便直接入了口。
魄罗还未见过这种架势,当即愣在原地震惊不已。我扭头叫他跟紧,省得又碰上什么凶神恶煞之辈,本仙君也不一定保得住他。
金光刺目,祥瑞丛生,云雾缭绕。
在中间立着的人发冠散乱,露出苍白的一张脸。
我只能从漫漫云幕中捉到那双乌黑的眸子,无悲无喜,如古井无波。
他脚边散落着四四方方的银色碎片,身形被雾气包裹,隐隐绰绰实在看不真切。
但我早已知晓,今日他着的一身黑色长袍与我下凡前与他告别之时毫无不同,可惜短短一段几瞬便物是人非。
我定定捉着他的眼眉,直到祥云绕着那黑丝鞋秣到了金缕腰带又痴痴缠缠包住了发顶看不见为止。
天边金光闪耀,日月同辉,那一团白色云雾缓缓飘去隐在其中。
再抬眼便没有任何用处。
我慢慢走过去,直直到了地方,弯腰捡起一方碎片仔细端详。魄罗在一旁缄默不语,我瞧他都有些可怜:“你这是怎么?”
“被吓到都不爱说话了么?”
他定定看着我,眼光有些不同。我也不愿分辨其中的五谷杂陈,只是笑:“可惜了,你的侄子被他吞下去......连个渣都不剩。”
“你过来也没见着它的面。”
魄罗张口要说些什么,但像是舌头抵在喉咙处没法出声,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我慢慢捡起所有碎片小心拼好,巴掌般大小的龙纹面具就在我手心上躺着,的确好看。看够了倒是要继续笑:“不过你这小鬼也莫怕......”
“以后你若是在天界人间玩够了,本仙君定要送你一颗,也好让你带着侄子去上界看看。”
魄罗看着我面上的神色百般变幻,终于还是没憋住开了口:“去那劳什子上界有什么意思?”
“天高不胜寒......这种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我听着又笑了,摇摇头:“你还太小......"
魄罗有些不服气但又不好在此时反驳,只好默然在旁立着,时不时看看我又抬抬头看那天上云端的金色幻影。
我这手心处的小玩意像是被黑线缠上,没有半点缝隙,像个原原本本的东西。可惜,我若是不拿法术支着,这处架出来的物什便要轰然倒塌,没有什么坚固的品质。
就是再好看的东西盯得久了也腻歪,更何况这还是个死物,我便抬头望向头顶云雾缭绕的天空,此时金光未消也未有雷声阵阵,只是从上面缓缓落下来一片流光溢彩。
七彩如风穿梭在我这小小庭院,又洒满了水珠,这才从那云端慢慢飘下来一条龙。
我瞧着它的身姿,黑色鳞片在这七色光彩下熠熠生辉。
雄伟壮丽,威严肃穆,不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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