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的客人自打上车起便没吱过声。
出租司机瞥了眼后视镜，正好看见后座的小伙子摸出一支烟。
瞧拿烟的姿势，还是个熟手。
司机不禁多看了眼，小伙子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了头。他先是面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机放低握烟的手，低声道：“不好意思。”
司机意识到对方误会了，立即解释道:“没事，可以抽。”
对方没听清。
司机摆了摆手，又说了次。
这次听清了。小伙子收起疑虑，对他笑了笑，虽是这样，这人捏着烟的那只手却仍垂在腿边，没再拿起。
司机注意到这点，顿时心生好感，他想：这小伙虽然无精打采的，但人还是挺不错的。他重新打量了下后座的客人，发现这小伙气色虽不好，眼神却清澈明亮的。
看上去年纪不大。
司机顺口问道:“小兄弟，你岁数应该不大吧。”
对方没有回答。
司机疑惑地看向后视镜，小伙子表情茫然，显然又没听清。此时虽不是寂静无声，但也说不上嘈杂，对方接连没听清他的话，莫不是……司机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小伙子的耳朵，放慢语速，将话重新说了一遍。
话说完了，小伙子还是没回答。司机摸不准对方到底听清没，本想再说一次，又觉得这样有些刻意，考虑到对方的心情，他闭上嘴，将话咽了回去。
就这么安静一阵后，后座的客人开口了。他问：“你觉得呢？
司机虽觉得这问题问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十七、十八？你看上去挺小的。”
也是奇怪，原本一句话要听好几次才能听清的人，此次却一步到位。他话音一落，后座的小伙子便笑了起来。
“我猜错了？”司机不解道。
“没，”小伙子摇了摇头，“我明年满……十八，”说到岁数时他顿了一拍，紧接着，他看着司机夸奖道：“您看人还挺准的。”
既然这样，你笑什么？
司机不明就里，但身后这位客人一改之前病恹恹的模样，笑得眉眼全舒展开了，他瞧着对方此时的笑脸，又觉得能有什么为什么，想笑便笑呗。
***
剩下的路程，司机没再找话。尤景铄明白这司机肯定误会了，他没有解释，再说这事也解释不清，难不成告诉对方我耳边3D环绕着噪音声，你声音太小，被噪音压得压根听不清么？
若真这么说了，对方肯定觉得自己有病。
想到这点，尤景铄不禁怀念起王鹏来，若是王鹏便没这个烦恼，果然有时候人还是要傻点才好。
出租缓缓地停在目的地。
尤景铄付过车费从车里下来，一抬头便见许彦走进一家便利店，他随即追了上去。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当距离到达一个临界点时，耳边的噪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尤景铄也慢下步伐。
店里的许彦看见了他，远远地朝他挥了下手。
尤景铄学着许彦的模样也打了声招呼，他没跟进店里，走到便利店门口便停了下来。
没了烦人的噪音，周边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行人们的谈话声，汽车发出的鸣笛声……甚至连风铃摇晃时的声响都变得清晰可听。
尤景铄看着店铺门上风铃，突然有些困顿，他挪开目光，努力撑大眼睛，可最终还是抑制住本能，张嘴打了个哈欠。他快速将身体转了个方向，打完哈欠才回过头偷瞟了眼许彦，对方还在收银台，没朝这边看。尤景铄放下心，肆无忌惮地又打了个哈欠。
许彦付完款后便出来了。
在来时的路上，尤景铄准备了很多套近乎的话，此时见到本人却忘得一干二净，只能干瘪瘪地挤出几句。许彦倒也回了，但回复得同样干瘪。
或是意识到他们无话可说，两人不再说话，调头朝着吃饭的地方走去。
许彦走得有些快，尤景铄配合这人的速度走了一阵便受不住了，他不再上赶着与其并行，稍微往后错了一步。许彦并未注意到这点，仍朝着前方走着。
尤景铄见其没发现，更是不想辛苦自己追着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最终到了不用低头便能看见脚跟的地步。
但这时尤景铄才发现，许彦不是走得快，而是步子迈得大。他盯着许彦的腿看了两眼，而后撇了撇嘴，朝前快步走了几步。
待尤景铄终于将他们之间的距离调整到理想间距时，许彦已带着他拐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巷。
巷子两边是老式窄房子，房子低矮，不过四层高，底层的铺面还占了一层。或是空间不足所致，窗户落得十分拥挤，好像伸手便能探进旁边人家似的。
横向都是这样，更别提纵向了。高层的住户或许还需要顾及楼下住户的心情，低层的住户却没有这样的顾忌，想挂什么便挂什么，衣物、背包、腊肉……前方拐角处的二楼甚至还挂着一条绣花床被。
那被子垂得很低，尤景铄总觉得若是要从那过，肯定会一头装进那大红牡丹之中。
许彦脚步不停，直奔大红牡丹而去，好似还真准备左拐。眼见他越走越近，尤景铄不由放慢脚步，与其拉开距离。
拐了……
没撞上，还差了点儿。
尤景铄放下心，迈步追了上去，路过牡丹床被时，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眼。
谁知，一直闷头往前的许彦偏在此时回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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