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别无他法。
写试卷时用来计时的闹钟滴答滴答地发出细小的声响，却在此刻和陆子郁的心跳连在一起，有些沉闷得让他难以顺畅呼吸。
他无数次地以为自己对于父亲的亡故和母亲的选择早就释然了，结果发现其实还是没能坦然接受，还会想着如果自己能像王泽那样有着完整的家庭该有多好。
顾凯之给他发来语音请求时，他早就做好了接受一堆问询的准备，调整到了自以为最不经心最平淡的方式，能够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去解释所有。
“小鱼？表格我帮你交给教练了。”顾凯之停了一下，呼出的气流仿佛顺着虚无缥缈不可见的网线振动到陆子郁的耳朵，“对不起，那个监护人一栏，我……”
陆子郁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像竹筒倒豆子那样说道：“对不起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虽然年龄没到，但是你也知道我一直都过得很好，监护人填自己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如果真的不能批也没关系，等我过完生日我再给你发一回申请表，一次不行那就两次，实力不行我就去练。我是性格很别扭，什么也不愿付出，只会很自私地从别人那里捡多余出来的关心，但是你能不能别看不起我，也别远离我，我只是……”
顾凯之连忙制止道：“停。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我填上自己的名字了，毕竟你进俱乐部之后我也算是你的队长，等到你十一月生日之后你就可以对自己负责了，所以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修改了，我才会觉得抱歉。”
天知道他听见自家小鱼这样贬低自己，话讲得越来越无厘头，连断句都失了理智的自白，就恨不得自己此刻能够坐在他的身旁，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再慢慢梳理开他的心结。
“你有多好我已经知道了，不用刻意去说什么。你的事情今天一天你好好想想，想要告诉我呢，那你后天坐飞机过来之后亲口告诉我。你心理测试完全没问题，在我心里你也是一个很努力向上的人，所以不要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你要是不敢，你就把我当做是尝试倾诉的对象，反正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后退一步的。”
“不要有压力。”
温柔得让人不知所措。
“你等我当面讲。”陆子郁挂断通话翻出了桌子抽屉里压在铁盒之下的一张纸条，纸面微微泛黄，字迹一笔一划得有些幼稚。是他小时候搬去一座新城市时想要交朋友而写下的友情小纸条。
人的悲欢往往并不相通。
陆子郁作为一个转学生，他真诚得有些笨拙地将自己辗转的经历全部剖白。虽然陆子郁本来并没有想要以此获得什么认同，但是得到的是同学的四处宣扬和奇怪的目光，小孩子不会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的玩伴有什么过深的交情。
一次这样的经历就足够小孩子再不会尝试去跨过那条线。
他的小学时光几乎没有完整的一学年在同一所学校上完的。陆子郁就那样每天乖巧的和父母道别，去认认真真听课学习，再孤零零地一个人走回家。等到了新的城市新的学校又重复同样的生活，平静得像极了水库里的死水。
这样的习惯一直到后来一个人生活也没有什么改变。
王泽是唯一一个从小认识而且就算不在一个学校了还会和他偶尔联系的朋友。
顾凯之则是唯一一个主动靠近，甚至在他自己都放任沉沦时，还把他从泥沼中牵出的特殊存在。
不论是关系，还是情感都太过意外。
让他忍不住会想，也许要被动接受的所有困难，都是为了能够遇见这样一颗闪亮的星星，能够承蒙它的光芒。
要不是发来机票的信息显示航班是在后天的一早，陆子郁想握着纸条，像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哪怕坐着绿皮小火车也要去奔赴另一个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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