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每个周末都会去一次疗养院，地方很远，开车都需要很长时间，但江柳芡大多数时候都不太想见他。
都说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他们之间的仇，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姜寒到的时候，江柳芡正和隔壁老太太学着织毛衣，老太太见姜寒来了，借口回房间睡午觉，腾了地儿给姜寒坐。
江柳芡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不咸不淡，专心和一团毛线过不去。
姜寒就坐在旁边陪着，也没找话聊，直到快傍晚的时候，江柳芡终于说：“陪我吃个晚饭吧。”
姜寒挺开心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一抹笑，是那种小孩儿得到心爱的玩具的开心，江柳芡看着他，只叹了口气。
疗养院的食堂很不错，每天都有营养师搭配营养餐，荤素得当，就是大部分都是老头老太太。
姜寒一个年轻大小伙儿，看着挺惹眼，他站在菜盘前思考吃胡萝卜还是花菜的时候，有认识的老太太过来和江柳芡打招呼，拉着江柳芡的手总要夸几句，还有想着介绍对象的：“你家儿子长得可真帅，有对象没？”
江柳芡扯扯嘴角，有点儿不自在：“有了。”
姜寒舀菜的手一顿，勺子里的花菜撒了几颗，油点溅到衬衫上，马上晕开了。
江柳芡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埋怨道：“怎么冒冒失失的。”
他们找了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江柳芡没什么胃口，天气越来越热，连带着心烦，只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
她起身去给姜寒打了碗排骨汤：“多吃点儿，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久违的，姜寒感到一丝温暖，就像以前，江柳芡总是准备一桌子他爱吃的，等着他回家。
江柳芡坐在对面看着他，突然转过头去，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
姜寒认真喝完一碗排骨汤，去拉江柳芡的手，他哽咽着：“妈。”
江柳芡还是没忍住哭，角落里清净，倒没人打扰他们。
姜寒低声道歉：“妈，我错了，对不起。”
江柳芡哭着道：“错了也不改，你就是要逼我。”
姜寒想否认，可是，他说不出口，江柳芡说得没错，他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逼着她妥协。
冷了儿子这么多天，江柳芡的心里防线早已被击溃，她无奈道：“我老了，管不动了。你成天这副模样，你以为妈妈就不心疼吗？”
她说得断断续续：“你知道我最接受不了什么，我那么痛恨同性恋，到头来发现唯一在乎的儿子也被陷进去了。我把你养这么大，你也得体谅体谅我。”
姜寒又叫了一声“妈”，抬手想给江柳芡擦一擦泪，被江柳芡挥开了。
江柳芡起身，带着满脸倦容，道：“不早了，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她攒着那团毛线出了餐厅，姜寒坐在原地，大脑放空一般呆呆地坐着，一直到工作人员过来收拾餐具才离开。
到家时快十点了，周末路上堵，姜寒开车开得累了，摊在沙发上，给莫凌渊打了个电话。
莫凌渊没有接，姜寒又打了一个，还是没有接通。
他有些烦躁地把手机丢一边，打开了音箱。
音箱上一次启动还是莫凌渊住这儿的时候，那种狂躁的摇滚风把姜寒击溃，抬手扔了个遥控器过去，遥控器的电池摔出来，滚落在地上，音乐却没停，这破音响质量尚可，姜寒懊恼地起身，拿了件衣服去浴室洗澡。
蒸腾的水汽模糊视线，姜寒伸手抹掉玻璃上的雾气，没过两秒，那一小块地方又重新被水雾覆盖。
他关掉水龙头，胡乱擦了擦，套上衣服出了门。
夜晚的路灯总是给人安全感，但那一道道昏黄的光线照在空寂的路上，也平添几分落寞。
姜寒打了个车去莫凌渊住的公寓，他走到楼下，抬头一层层往上数，楼层太高，但是他能确定，二十二层的那间房子是黑的。
莫凌渊最近一直住在父母家，搬没搬回来还不确定，姜寒只是想碰一碰运气，他运气挺背，但还是刷卡进了公寓楼。
门口守着的保安没换，门锁的密码没换，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但又变得很不一样。
姜寒换了拖鞋，屋子里还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看来经常有人过来打扫，只是冰箱里连一瓶饮料都没有，厨房里的瓶装水也所剩无几，看来莫凌渊一直没来过。
姜寒打开一瓶水喝了两口，靠在沙发上回手机上的消息。集团旗下餐厅的新供货商出了问题，李昉跟进完解决流程，正和他做汇报。
姜寒回复完，点开了莫凌渊曾经给餐厅拍的宣传片，他在里面只有一个镜头，还是模糊的背影，倒是视频反响很好，莫凌渊还给他看过网友评论，只是他那一阵被其他事儿困住，没有看视频，后来就渐渐把这事儿给忘了。
直到前两天开会的时候，宣发部门有人提起，他才想起来这事儿。
莫凌渊虽然一直半吊子，但总是对他的事情很上心，这一期的宣传片播放量很高，就算是现在，也在账号首页占有一席之地。
视频看到一半，姜寒听见门外的响动，他不禁有些紧张，莫凌渊的声音隔着防盗门传来，弱化了很多，外面吵吵闹闹的，还夹杂着别的人声。
姜寒关掉屏幕，起身走过去开门，莫凌渊差点儿栽他怀里。
他一把扶住莫凌渊的腰，一股难闻的酒气充斥鼻腔，姜寒皱了皱眉，看向旁边穿着西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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