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有卡，祁靛原来会定期往里面打钱，数额不算太大，但对普通家庭而言已经算可观。这次他给我的似乎是他信用卡的副卡，额度很高，堪称包养必备。我盯着手里拿着的那张卡，在光线下折射着金色的光，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男人在这些地方总是很贱。
不过无论这张卡能刷多少钱，现在我都要面对打车回家的状况。这个店有宽广的停车场和古典的建筑；临江而建，能够看见停泊的船只和滚滚的江水；食物昂贵而美味。然而同其他高档餐厅一样，它所处的位置，十分不好打车。
我拖着箱子在滨江路上走了一个小时，马路很宽，而行车很少。正午的太阳投射在地面上，使得笔直的线条变得扭曲。我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站着歇口气。人行道铺设的砖石很粗糙，纹理分明，拖着箱子走过时，会产生很强的摩擦力。我感觉自己拖了一只死猪，或者一个醉鬼。
一辆车在我旁边停下。“许易？”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带着墨镜的脸，漂亮的卷发搭在她的胸前。
我认识的姑娘不太多，大都是原来学校的同学，不过她们都是学术型的姑娘，带着厚厚的眼镜，脑袋后面绑个马尾。“您是？”我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是楚嫣呀，大学我们一个班的，你忘啦？”她取下眼镜，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我认真地辨识着，依然想不起来她是谁。
大概是本科的同学吧，研究生和博士时候的同学都很少，我也还算有印象。不过本科一个班上四五十个人，又隔得太久，我实在想不起来。
“啊…你好……”我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怎么一个人？要去哪儿，我带你一程。”楚嫣豪爽地拍了拍方向盘。我犹豫了一下，“不太好吧？”她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客气什么！”又说：“这一路可没什么车，错过这趟可就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啦。”
我内心挣扎着，虽然觉得这样做太麻烦人，可是我走得太累，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厚着脸皮答应了。“那谢谢了。”
“谢什么，我给你开后备箱。”
坐上副座，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去哪儿？”楚嫣踩了一脚油门。“嗯，地方太远，你带我到有地铁的地方就行。”
“没事儿，你说吧。正好我不忙。”
我说了地址，又寒暄道：“这么多年不见，都不敢认了。”
“哈哈哈，我变化大吧。”
“是啊，太漂亮了。”
“不过不行了，年纪上去了，你看，都有皱纹了。”
楚嫣往我这边凑了一下，她的眼周很光滑，一丝纹路也没有。
“开什么玩笑，光滑如镜，哪来的皱纹？”我笑着说。
楚嫣也笑：“唉，那是我粉厚。”
“对了，你现在哪里高就？听说你还读了博，现在留校了吧。”
我有些尴尬，同学见面，总得聊这些事。“没，毕业我就结婚了。”
“是吗？恭喜恭喜。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结婚都不请我们这些老同学。”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一般吧，读研的时候不是出国了吗。然后就在美国工作了几年，今年才回国。”
本科班出国的人不太多。我想起有个姑娘似乎去了美国，读书很厉害，瘦瘦矮矮的，留着厚厚的刘海，长相很是不起眼。我不太记得她叫什么了，只是确乎是两个字的名字。
就是她吗？
我看了看身边的楚嫣，她看上去貌美而自信，做事说话风风火火的。觉得她跟记忆中的人完全不一样。
真令人震惊。
“你呢？婚后生活怎么样？”楚嫣突然问道。
“嗯……普通吧，没有什么特别的。”
“完全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结婚，我以为你会继续做学术，做一个最受学生欢迎的教授。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吧，毕竟为了事业确实会牺牲很多东西。我家一天到晚都催婚，唉。”
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露出很烦恼的样子。
“可你很喜欢你的工作吧？”
她又笑了起来，“说得对，有得有失吧。姐姐我读那么多书那么努力工作，可不是为了结婚。”
我愣住，只觉放佛字字珠玑，都是枪子。气氛有些停滞。楚嫣很快发现她的失言，又开始讲一些国外的趣事。这个话题被按下不提。
我们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度过了愉快而漫长的一路。
不是不唏嘘的。年纪小一点的时候，总以为未来有很多可能，后来这些可能性慢慢变得狭窄，最后剩下惨淡的现实。我放弃了还算美好的前程，换一场以悲剧收场的婚姻；决定重新开始，又再次往下跳。反反复复，不死不休。
真的值得么？
我羡慕楚嫣，对于婚姻不屑一顾，在事业上风生水起。她就像一个标准的现代女性，美丽，独立，谈笑风生，这滚滚红尘也只是她脚底泥。我看着她的脸，她的衣着，她的车，完美得如同画报，既可以上战场，又可以做游戏。
多么了不起。
我们交换了号码，楚嫣语笑嫣然，“常常联系。”我抿唇微笑。
她的车渐渐远去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汽油味。我收敛了笑意，拖起行李箱，走进小区。在楼下再次遇到了那只猫咪，我从容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分装袋，抖了一些猫粮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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