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门的时候,月兮的头发还是翘的。“我不是说了晚饭不下去吗?”他嘟嘟囔囔地抱怨着,看见是我,惊讶地睁大了眼。
我尴尬地说了声嗨。
“诶,嗨……”月兮呆呆地同我打了招呼,把我拉进房间。他还穿着睡衣,屋里拉着窗帘,床上也是乱糟糟的,想必之前在睡觉。
“随便坐。”
他情绪有些低,盘腿坐回床上,抱起枕头撑着下巴。
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还困吗?”他怏怏地说:“最近大哥让我去公司做事,烦得要死。每天大清早就要起,晚上再同他一起回来。”
“怎么忙成那样?”
“忙什么呀,”他撇撇嘴,“没什么人敢让我做事,我每天坐在办公室看报纸。对了,你怎么今天来?今天办家宴,下面一大帮子人,乱哄哄的,没人为难你吧。”
我又觉尴尬,实在是持续性的,只有走出林家的屋子才能完全消散。“你二哥带我来的。”
月兮猛然抬头,“什么?”我心下一惊,只怕他又要发疯,忙道:“他闹着玩,带我来做戏呢。你别当真。”
“嗯……”月兮皱起眉,露出那种担心又急躁的神情。“啊……好烦……”他用力地揉着怀里的枕头。“小易,我二哥是怎么说的?”
我尽自己所能地,客观地描述了一下事情发生的全过程,并保证我对林二绝无非分之想,而林二于我也肯定是随手拉壮丁。
“……总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大概是想气一气你们?”我艰难而浅薄地分析了一下动因。现在的富二代要么努力向上,要么游戏人生,林二作为其中翘楚,奇葩一点,很正常。
“我不这么觉得,”月兮扯着枕头,声音闷闷的。“他当时抓到我们俩那样,肯定气着呢……对!他是为了报复你呢!小易,”他扔了枕头从床上跳起来,“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倒霉?受伤了么?出车祸了么?天啊,我要带你去医院!”
他围着我转得我眼花,“没有,都没有。”我全盘否认,又觉得月兮问得实在奇怪。“怎么了,你二哥是混黑的吗?”
小时候,我家那边治安很差。连个菜市场都要收保护费。晚上一群一群的小混混打架,一个刀下去,卡在骨头里;一个棍子敲过去,打得脑浆都炸出来。早上去上学的时候,人行道上都是血污,我背着书包,一边绕过脏的地方,一边咬手里的包子。
如果林二是干这个的,我觉得,还是比较合理的。
月兮却说:“当然不是。”又说:“比这个可怕一点。”
我茫然地看着他。
“小易,你信不信封建糟粕?”月兮顺了顺头发,郑重其事地说:“我二哥,八字特别硬。”
我愣了一下, “总不好说他克妻?”
“不是,”月兮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我二哥命里带煞,逢人必克。”
“怎么可能?”
我觉得很荒谬,毫无逻辑。如今林家家财万贯,除了林父早逝,兄弟几个也算四角俱全,怎么会信这种事?
“你没发现大家都离我二哥挺远的么?之前就出过事。我二哥小时候还被绑架过,结果找到他的时候,那些歹徒都死了,相互残杀。就我二哥活着。”
“这说不通,”我说:他们可能是因为分赃不均或者别的原因,总不能归到一个小孩子头上。”
“何况,现在那么多保镖贴身跟着他,还有你,你妈妈,你几个哥哥。你们不都好好的吗?”
“小易,”月兮摸摸我的手臂,拉着我的手,用悲悯的眼光看着我,“林家人也疏远着他呢。我二哥常年住在外面,一年回来一两次。”
“……可是,你和他不是很亲吗?”
“我八字好,没有关系的。”
我抽出了被月兮攥着的手。
“不,”我说,“这些肯定有别的解释。月兮,你也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你知道,算命什么的都是假的。”
“……确实还有别的解释。”月兮淡淡地说。
“比如当年是他天资卓绝,善用人心,并对人命毫无怜悯。”
“小易,你读了这么多书。你知道这种人被怎么定义。”
“psychopath,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或者其他什么你能想到的。”
“我宁愿相信他命硬。”
月兮的面色沉稳,不动声色的时候,让我想到林修彦。血缘如此奇妙,就算是完全不同的人之间,也能找到一些相似之处。尽管我依然不能相信他说的那些荒谬的话,然而此时,任何反驳都显得不合时宜。
气氛变得沉默。我无话回应,月兮似乎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墙面上挂着的时钟发出连续的滴答声,无穷无尽,没头没尾。
我出神地望着,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小少爷,许先生,快要开席了。”
“知道了。”
月兮答了一声,对我说:“我收拾一下。”他换了衣服,又梳理了头发,有一撮毛倔强地翘着,怎么压不下去。
我跟着他下了楼。
林家的宴席摆了好几桌,月兮走到主桌去,乖巧地叫了人。林修彦还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对着月兮稍微柔和了神情。他并不看我。我站在原地,林修之叫我过去,林母温和道:“不如做到我身边。”于是我坐到了林母和林修之的中间,两面夹击,锋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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