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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是许应阙,御史中丞的小公子,排行第六,人称许六郎。”季幽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全然不知道他口中的“死者”在京都里身份如何贵重,“他于三天前失踪,到今早尸体被发现,常跟他的家仆全然不知他去了哪里,就好像是……失踪了三天。”
小王爷漫不经心的听着,眼皮有些微微下坠——是的,他困了。
“……许大人老年丧子,悲痛欲绝……”
这些沉稳简练的声音,停在小王爷耳朵里统统都被翻译成了一个字——嗡。
嗡嗡嗡,嗡嗡嗡,小王爷想睡觉。
降临人世十七年,十年缠绵病榻,三年避世修养,不惊不喜不忧不惧,生生将小王爷翻天猴子样的秉性压下来一半,而另一半,在身体日渐转好里蠢蠢欲动,所以他半推半就的管了穆云左的事。
小王爷想潇潇洒洒红尘过,顺便还了穆云左那晚的一刀之恩,最重要的是,能让久病无聊的小王爷解解闷,撒撒欢,可任他豪情万丈,身体却不给力——经年的养病生活,已让他养成了吃饱就睡的好习惯。
许应阙死了,在宋承安之后的第二个贵胄悄无声息的死在黑暗里。
小王爷困了,用手指撑着眼皮脑袋还是往下点。
穆云左看着那不断下垂的脑袋,在那脑袋又一次要与桌子碰面时终于伸出手在小王爷尊贵的脑门上弹了下。
“嘣!”
一点没省力!季幽隔着两米远都能听见那手指与脑门碰撞的脆击声,当即额头仿佛都跟着小王爷疼了一下。
小王爷皮肤白嫩,额头一下就红了,那双桃花眼里也怒气腾腾的睁大了:“谁?谁敲我?不要命了?!”
不要命的穆将军木着脸,没有说话。
小王爷森冷的目光直直的钉在他身上,皮笑肉不笑道:“穆、将、军!刚才你打了本王?”
穆云左面不改色,镇定的哄骗小王爷:“不曾。”
小王爷狐疑的看他两眼,目光冷电一样射向季幽。
季幽一口老血哽在胸口,慌忙摆手摆明立场,眼睛几乎明示的瞥向了房间内的另一人。
小王爷目光又刷的折回了穆云左身上,锐利如刀。
穆云左见两人视线都落在了他身 上,终于慢吞吞的开口:“别人讲话,要专心听。”
季幽:“……?”将军你真不是开玩笑?!
小王爷:“……!”所以他挨了那一敲是因为听季幽说话走神?!什么鬼?!
小王爷额头的红点还没散掉,像是点了颗红痣,不偏不倚的正在额心,衬着小王爷面如冠玉的少年面容,格外的好看。
穆云左微微垂下眼,若无其事道:“死者是许应阙,他死的蹊跷,你怎么看?”
小王爷没有看法,只有怒火!
室内一时静寂,屋外有雀鸟扑棱翅膀的声音,小王爷无端就想起了烤小鸟,烤的金黄流油酥酥脆脆的那种,一咬还能听见那脆骨在牙齿下发出的细微碎裂声,咬一口,满口生香。
格外好吃。
于是刚成型没多久的怒气腾腾气场一下就消散无踪,原本质问的视线一下就走了调,净注意穆云左那双特别乌黑的眼珠了。
像是白水银里浸着的两颗黑水晶,黑白分明,温润漂亮。
有点好看。
穆云左被他那么“犀利”的看着,面上又露出了些微的茫然,全然不知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主动开口道:“现场没有挣扎痕迹,不是案发现场,我方才也检查了整座明月楼,没发现凶器,向外的几处院墙也没有血迹和踩踏痕迹……昨晚没有人翻墙而入。”
小王爷这会子那被弹额头的火气不知去了哪里,实在支撑不起他“冷厉”的气场,于是小王爷狠狠瞪了身前一脸正经的穆云左,暗暗决定以后再找回这一敲之仇,毕竟他是深明大义的黎王,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于是小王爷用特别秉公执法的正直语气批评穆将军道:“要是凶手武功好,就不会在墙上留下痕迹……你太武断了,以后下结论要慎重!”
穆云左郑重摇头,道:“不会,”他伸手点了下自己的左眼,语气不容置疑,“这里告诉我没有痕迹,就不会有。”
他修刀术十数载,刀术虽未登峰造极,一双眼睛却早炉火纯青,任何细小的痕迹在他刻意观察的视线下都绝对会无所遁形,包括飞蛾轻微的振翅,蚂蚁在土地上的爬行……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看见。
那一瞬,穆云左身上是无可睥睨的自信,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在那样斩钉截铁的强势下,小王爷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心里却一下就接受了他说的话,于是转而叫道:“季幽。”
季幽是小王爷精心栽培的解语花,自然知晓小王爷的意思,忙道:“明月楼里昨晚当值的下人奴婢属下都问过了,没有人带着麻袋、箱笼之类的大件进入。”
小王爷半眯着眼,想,这可真有意思,一个多美多娇的高雅寻欢地,竟藏了个杀人凶手。
那些或温柔或艳丽的皮囊下,那些或清冷或魅惑的面皮下,都藏着什么样的心肠?
凶手会是哪个?是分明见惯风浪还假做惊慌无措的老板娘月姬,还是清冷如海上月拒人千里之外的美人杏瑶华?是殷勤招待他们入内的龟公角奴,还是含笑抱扇在高楼上下望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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