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小东西眼睛如黑豆，两只肉爪子颤巍巍的拢在一起，像在讨饶，面前的青年半倾着身体，桃花眼落了一层薄薄的光，低低笑语，天生便带了蛊惑人的温柔。
四周依然腥气淡淡，有人却已恍然不觉。
穆云左默了会儿，才开口道：“软。”
手里的黑貂显然被人养的很好，皮毛都会发光一样油光锃亮，顺滑的如丝如绸，穆云左捏着那软软的皮毛，感受着手指上那一点温热，心里莫名就有些波动。
可还未等他细细体味那一丝波动，便听一人在远处叫道：“快！”
……
“咚！”
又一条人影摔落在阴暗的角落。
空气中的腥甜味越发浓郁，小王爷厌恶的抬手遮住鼻子，明媚的桃花眼紧紧追着不时闪出身形的男人。
不算之前解决的，这是被穆云左解决掉的第二十三个。
那些烛光暗淡的角落仿佛会生出无穷无尽的敌人，总是冷不丁就冒出来几个。
穆云左却一直很从容，是的，从容，只凭着手上一把短匕，就将他背影所在之处守成了一道不容逾越的鸿沟。
像是在小王爷面前画了一条看不见的线，越线者，死。
小王爷原本紧绷的身体不自觉的放松，瑰丽无比的桃花眼无意识的随着穆云左转动。
其实穆云左的动作很少，只身姿挺拔的站在原地，那把短匕被他随意的握在手中，只偶尔挥动一下。
指尖如屠刀，挥动必见红。
那种不发一言睥睨天下的漠然，让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种让人目眩的力量感。
小王爷已悄然坐在了石阶上，以一种纯粹到犀利的眼神去看他——那样的力度，那样的矫健，都曾是他的求而不得。
不过算算时间，穆云左似乎三年前便在北疆，那有件事……就很可疑了啊。
背后视线太过灼热，穆云左疑惑的微微偏头，恰对上一双琉璃也似的明眸。
小王爷下意识笑了下，将视线略略移开，这才发现现场除了他们两，已经没有站着的了。
于是更加放松，小王爷状似随意的道：“都收拾干净了？”
穆云左顿了下，似乎在确定，继而才淡淡道：“嗯。”
小王爷心里翻涌着熊熊的八卦之火，冷静的拍了拍身边的台阶，诱惑猎物一样的道：“过来坐。”
那是同样被他大披风覆盖的地方，小王爷自己金尊玉贵不肯直接坐冰冷的台阶，就理所当然牺牲了同样千金难求的软狐毛长披风，半点不心疼。
穆云左静静的看他一眼，继而转过头，道：“不用。”
小王爷微微撇嘴，心里翻涌上来的八卦火半点没被浇灭，眼珠略转了转，便继续道：“北疆多风霜，连女子也都是豪迈豁达，别有风骨，听闻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剑鬼意芊芊便是出自北疆，也不知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这话意犹未尽，小王爷默不作声的等有人自觉接下去。
毕竟这也是近五年的江湖奇案之一——剑鬼断剑，仙子坠凡。
剑鬼，五年前突然在北疆崛起的一颗武林新星，凭一把森罗剑几乎挑遍北疆武林，凤舞剑法出神入化，传闻可劈山裂石，召鬼驱魔。
她的美貌与她的天赋曾一度让她成为武林八卦的焦点，她木讷到不通情理的性格更是让无数人将她鬼神化。
传闻说她无知无觉，无情无欲，为剑生，为剑死。
可就在她如日中天时，突然自断森罗剑于问天道，斩天锁绝红尘，自此高居问天道顶，再不出江湖。
这件事曾在江湖上闹的沸沸扬扬，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有人猜是仙子为情所困，终究求而不得，断剑如断情；有人猜是因为她惜败于人，自生心魔剑道再不能寸进，于是怒而断剑；更有人猜她是为爱弃剑，与心上人同隐居在问天道顶。
小王爷听到这民间传言时，正逢他又熬过一次死劫，虚弱的连床都下不来，只好听着这些四面八方的消息聊以解闷，剑鬼的事已被演绎出了不少版本，小王爷那段时间就靠着那些香艳又摧心断肠的话本子过活，很是印象深刻。
……
惊雷骤然而至，乌云遮蔽明月，浓重的夜里越发的森寒，也越发的催人好眠不醒。
“你，你说什么？”苍老的声音有些恍惚的问。
发色越见妖异的男人半靠在棺木上，如高高在上的神明鬼怪，他用苍白的指尖拨弄着跳跃的烛火，漫不经心的开口：“良心，人心重一两三钱，良心只占一半，有人终生还保有一半良心，有人早早就丢弃了它，你嘛，”他打量着风烛残年的老人，映着烛火的眼睛里漫出不知名的光泽，“你的良心，正好有三钱，就用它来换你的安儿吧。”
宋明远睿智而浑浊的眼睛望向一头蓝发的青年，满面都是将信将疑的惶然，下意识的学舌：“良心？”
良心是什么，是对街边乞丐的施舍，还是对弱小妇孺的可怜？宋明远一时怔住，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青妖浑不在意的道：“摒弃你仅有的良心，炫耀你的谋略功绩，一点点放下那些还束缚你的东西……让我知道，是什么促使你生出那样歹毒的心思……”
“告诉我，宋府的优云书斋里，藏着什么？你把什么东西锁在里面？”他循循善诱，无论如何也要剖开这人的心脏，问清楚困扰他无数日月的问题。
宋明远面上挣扎神色一闪而过，继而放弃一般道：“是……鲛人。”
青妖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追问道：“从头说，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让你开始制造鲛人？”
灵堂内的烛火苍白而明亮，晃晃悠悠的，像一盏盏提前摇曳的白灯笼。
“十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了鲛人的手绘本，那是先皇还在的时候……”宋明远的声音苍老而嘶哑，有一种刻骨的凉薄狠毒。
突的，一股森冷夜风从门口扑入，两道人影联袂踏入灵堂中，其中身穿黑色绣解豸纹官服、留着爽朗寸头的男人刷的抽出刀，暴喝道：“住手！”
“……外夷非人，既然换一种形式，能让她们的价值更高，那有什么理由不那么做呢，可欣赏外夷美色的始终是少数，冲和人最欣赏的始终是冲和人，所以……”
“嘘！”青妖抬起手指，轻轻朝进来的两人摇了摇，道：“别打扰了太傅大人与我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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