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吓得哆嗦了一下，猛然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奴婢以后只会是公子和六皇子的人。”
她是宫里混出来的，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早就看多了那些一人二主的奴才的下场。宋绪是在表示相信她，同时也是在威胁她，表明他不是任皇上揉捏的棋子，逼着她做选择。
皇上时日无多，如果此时择主，她最好的选择就是眼前这位，她也是退无可退。
冬月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宋绪的表情，直到心里愈加忐忑不安，才听到少年温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起来吧！你效忠于谁我心知肚明，只是，日后六皇子就是你唯一的主子。我眼下也缺人，只要你明白就好。收拾一下，我们去见见六皇子。”
“皇上说，六皇子府人多眼杂，还是让六皇子来这里见您为好。奴婢这就去请六皇子过来。”冬月舒了口气，匆匆起身，恭恭敬敬行礼，偷偷瞥了瞥少年平淡无波的面容，再不敢有一点轻视。
也是难怪陛下会如此器重叶家，单单是叶蔺的一个徒弟就有如此的气度了，当年的叶将军又是如何运筹帷幄的风范。
寒风有点冷，冬月走了之后，宋绪才想起来忘记了跟她说让让她六皇子带到暖阁里来。看四周无人，偷偷伸出手呵了口热气，环着练武场走了两圈，打量起来。
叶府的后院没有小花园，只有一片偌大的练武场，仿佛刻意保留了风霜的痕迹一般，场地中间的坑坑洼洼一直都没有抹去，旁边的石桌边缘也留着深深浅浅的枪痕。打扫成堆的积雪静静呆在练武场一角，折射着耀眼的日光。
六皇子府就在叶府的隔壁，中间还有一扇角门相通，和周围大刀阔斧风格完全不同的雕花小门看起来就是新修的。
宋绪明白，看来天御帝这个决定做的并不算晚，早在六皇子十岁出宫建府的时候就安排好了一切。紧邻叶府，却又滴水不漏。
当朝天御帝是大启朝第五代皇帝，正是大启朝的壮年之时。天御帝也曾是个明君，励精图治，使得全国展现出欣欣向荣之态。只是，高贵妃入宫之后，一切都变了，六位皇子最后平安长大的也只有痴呆了的大皇子、高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和作为嫡子却始终不受宠的六皇子。
这皇位之争，又有谁可以争过高家，而二皇子登基之后，第一个算计的肯定就是手足。二皇子登基之后，这天下是不是姓萧还真是不确定的事。
宋绪忽然觉得自己仿佛看穿了一切，嘴角得意洋洋地扬起了微微上挑的弧度。
不多时，冬月就引着六皇子从侧角门走进来，小小的身子缩在大大的褐色的狐狸毛大氅里，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白嫩的脸蛋因为吹了寒风显出皴红的色泽。看起来倒是比寻常十三四岁的孩子矮一些。
“穆渊见过师父。”萧穆渊怯怯地走到宋绪面前，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礼。
宋绪侧身躲过，皱紧了眉，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良久才缓缓说道：“我不是你师父。”
“可父皇说……”萧穆渊的声音越来越低下去。
“在下当不起六皇子一拜，也不愿此后依附于皇家。再说，收徒还要行祭告知师父在天之灵。六皇子若有诚心，尊一句先生就足够了。”
萧穆渊听到宋绪冷淡的声音，脸皱成了一团包子，怯怯地低下了头，“是，先生，穆渊知道了。”母后本就不疼她，又早早离世，父皇匆匆把他丢出来建府。如今，先生竟然也不愿意收他为徒。
宋绪默然，看着萧穆渊低落的头顶，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并不是嫌弃的意思，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只是好像从小到大学了那么多文章诗词、行军兵法、计谋运筹，都没人教过他怎么哄孩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绪轻咳两声，伸手揉了揉萧穆渊的头。他小时候被罚了，师父也会这么摸他的头，这么做应该不会错吧……不过手感还不错，小孩子的头发软软的，摸起来还挺舒服，本来打算象征安慰的手，忍不住多抓了几下毛茸茸的头顶。
低头迎上萧穆渊亮闪闪的眸子，心里又是一阵慌乱，暗暗提醒自己怎么忘记了为人师表的端肃，讪讪地收回了手。
萧穆渊倒是似乎毫无察觉，笑得眉角弯弯，一阵冷风扫过，耸了耸鼻子，忍不住哈欠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是我没注意到，练武场是不是太冷了？”宋绪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实在是因为他对叶蔺幼时练武的地方太过好奇，才考虑不周，把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安排得如此不恰当，“今日用膳就留在叶府吧，我还有些事情交代给你。”
萧穆渊看着宋绪伸过来的手，犹犹豫豫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厅去。不过，抬头却触及到宋绪微红的耳根，忽然觉得先生好像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冷淡了。
窗外是凛冽的寒风，烧着地龙的屋内倒是没有一点寒意。萧穆渊本就未到参政的年纪，皇上又放出话来不必皇子们侍疾。除了照例的请安，萧穆渊也彻底闲了下来，整日的事情也就只有通过角门溜到叶府来上课。
萧穆渊站在书房中央的几案后面，写着功课，却总是心不在焉往身边那把太师椅上瞧，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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