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皇子的衣服都是宫内制衣司所做，但是如内衫和亵裤这般贴身的衣物都是贴身服侍的下人做的，想到这里，宋绪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内衫，是谁做的？”
“是乳娘……”看到那些白色的粉末，萧穆渊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苦涩，连他在府里唯一还算信得过的乳娘竟然也存了害自己的心思，“先生，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宋绪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不熟药物，但是这个味道我却认得，是钩吻磨成的粉。钩吻，也就是人们所言的断肠草。”
断肠草也并非是传闻中闻之断肠的毒药，不过是一味中药材，用得适宜，反而有拔毒驱虫之效，但若是使用不当，毒性便足以使人呼吸麻痹而亡。
像这种有毒性的药材，若是在皇子身上使用，应当是慎之又慎，最多也就是取少量置于香囊之中，绝不会这样隐秘地缝在内衫的夹层里。
宋绪看着垂头丧气的萧穆渊，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么少的用量，根本不是要杀你。若是要害你，藏在衣服里被发现的危险未免过大。我看，她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更多的是警示。”
萧穆渊闻言，抬头，看着宋绪依旧惨白到没有血色的唇，捕捉到宋绪触摸到药粉的时候指尖的轻颤，眼眸里的低沉之色散去了不少，拿着一方锦帕仔仔细细擦掉宋绪手上的白色粉末，才闷声道，“穆渊知道。穆渊没有伤心，只是先生不要再碰它了。”
“你回去吧，小心点周围的人，多些防备之心，梅园祈福前这几日也不必过来了。”宋绪看到萧穆渊仍然只是盯着自己看，方才继续说道，“我无事，不过想起了一些……往事……”
还好叶府这些日子来倒也习惯备着萧穆渊换洗的衣服，换了衣衫，穿过偏僻的角门。
萧穆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叶府，抿紧了嘴唇。一股浓重的无力感充满了胸膛，哪怕为了保全自己，他也有些势力，但是还是只能看着宋绪为自己孤身涉险。
这么多年来，宋绪是唯一一个关心他是不是受伤，唯一一个哪怕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依然把他当孩子一样看待的人。这样的温暖，哪怕只是迟来的温暖，萧穆渊也只想牢牢抓住。
“殿下！”一边洒扫的花匠看到萧穆渊，连忙行礼。
“你去查清楚，乳娘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萧穆渊的脸色有些阴沉。
“是！”花匠应声，转身离去。踩过花园中间还未清扫的鹅卵石路，花匠看起来笨拙的身体如同轻飘飘的羽毛飞快飘过去，柔软的积雪上竟然没有留下一丝脚印的痕迹。
高世成的梅园祈福也就在选在年前几日，净山寺离京城不过十数里地，作为方圆百里香火最旺的寺庙一直是参拜的信客络绎不绝，年节时候来求神拜佛的人更多。
单单这一日，净山寺里有些宁静，高大人为皇上而举行的祈福之礼，自然是要清退所有闲杂人的。
寺内和小和尚来来往往却脚步匆匆，洒扫山路的小和尚刚刚提着走到山脚下，就听得一声马嘶，停下的马蹄离他的脑袋也不过一尺远，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趔趔趄趄退了好几步，方才拄着手上的扫把站稳了身子。
“惊扰了小师父，实在抱歉，在下先赔个不是了。”
翻身下马，迎风飞起的青色衣襟就飘到了小和尚的面前，来人面目虽然冷硬，一双英挺的剑眉看上去也有几分肃杀，但是话语里歉意诚恳，嘴角也带着几分憨厚的傻笑。
小和尚心头的不满一下子就消减了，双手合十道，“施主不必多礼，只是今日寺中不接待外宾，若是施主是来礼佛的，还请换个日子再来吧。”
“我从千里之外的江州赶来，一路上走了足足半个月……”青衣男子尴尬地抓了抓脑袋，露出几分憨笑，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来，“我是奉弥渡大师的故人之托来寻大师的，不知小师父能不能通融通融，这串佛珠，想必弥渡大师是认得的。”
“这……”，小和尚的脸皱成了苦瓜，弥渡大师是大启朝皇家曾经御封的“圣僧”，也是净山寺的上一任方丈，只是恰恰三个月之前把住持之位交给他的师弟弥丘，自己外出云游，找寻更高的佛法去了。
弥渡大师在成为净山寺住持之前就曾云游四方，结交的故人算不得少，自然也有来净山寺叙旧的，而这些人也大多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拒之门外反而不妥。
犹豫了许久，小和尚才双手合十，又行了个礼，“施主来得不巧，十足已经外出云游，不是，不过，小僧可以先带施主去见过方丈。”
“那好，麻烦小师父带路了。”来人牵了马绳，跟在小和尚身后一步步上山。
净山寺所在这座山就名为净山，寺庙就建在山顶的峭壁之边，隔着好远都能看到净山寺内大雷音殿的房顶，也能听到寺庙里晨钟暮鼓的声音。
上山的路并不平整，曲曲折折的山间台阶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可能栽了跟头。
当初，天御帝曾和弥渡大师提出重修山路，只是被大师拒绝。弥渡大师说，正是这坑坑洼洼的山路，才考验了礼佛之人的诚心，若是一路顺遂，反而少了修行的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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