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叶蔺真的回来了？当日，他明明说过永不踏入京城……”高世成微微眯眼，喃喃自语，捋着胡子陷入沉思，“不过，而今他的徒弟也都回来了，他回来也不奇怪吧……”
这件事无疑会使京城本该稳定的局势产生波澜。更何况，当时看到“叶蔺”打杀那些刺客的不止高家的人，这消息是堵不住的。高世成叹了口气，本来只是要给宋绪一个警告，结果反而搞得自己骑虎难下。
京中波澜暗涌，宋绪在走下这步棋的时候就已然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过此时他没有空余的心思猜测高世成百转千回的心思。
因为刚刚走到书房外面，就看到一个坐在门外台阶上的白色团子。大氅上长长的狐狸毛几乎埋住了萧穆渊整个身子，白皙的脸蛋因为受了寒风，微微泛着红色。
“先生回来啦！”听到辘辘马车声的时候，萧穆渊就已经盯着后院门瞧，一看到进门的宋绪就开心地扑了过来。
冬月看着如此孩童模样的萧穆渊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六皇子一早就来了，非要在门外等先生，劝都劝不住。”
“怎么不进去等？”宋绪皱紧了眉，话语里也带着几分责备，“寒冬腊月里，外面多冷啊！”
“这算什么，一点都不冷，冬月姐姐还给我准备了手炉呢！以前在雪地里罚跪两个时辰都不会得伤寒，现在不过是多等了会儿。更何况叶大哥现在还教我练武，我现在可是有内力护体的！”萧穆渊得意洋洋地笑着，把自己的手从大氅里伸到宋绪面前，“我现在身上可暖了，不信的话，先生摸摸我的手。”
伸出手，把那因为最近练武，已经起了微微薄茧的手包裹在手心里，的确是一阵暖意从手心传过来，倒是宋绪自己，一路在寒风中走进来，手指微微的凉意。
跟着宋绪走进屋子里，萧穆渊深深吸了一口气，宋绪身上除了寺院里淡淡的檀香味道和掺杂着松柏香的安神香的味道之外，还有着丝丝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血腥的味道很淡，在凛冬的寒风里早就被吹得微之又微，但是萧穆渊还是嗅到了。
萧穆渊眼睛里闪过一丝暴躁，这个味道真的是不适合出现在先生身上，而那些让先生染上血腥味的人，他会一个一个都记住的。
练武的确可以抵御寒冷，如叶一这般的高手，靠着体内的内力，冬日里穿着夏季的薄衫也不会冷。萧穆渊练武不久，最多只能算是有些强身健体之效，哪有什么内力。
前面那句话倒是引起了宋绪的注意，作为中宫嫡子，萧穆渊在宫中的日子还不如一个宠妃所出的二皇子。宋绪看着依然笑意盈盈的萧穆渊，心里一阵阵刺痛。
萧穆渊的母家王家也是曾光耀一时的名门，先皇后不受宠，但是也是从太子正妃的位置跟着天御帝一路走来。王家显赫的时候，高世成连朝堂的门都入不了。
只是后来，河阳堤坝决堤，淹死了上万人，事情查到最后竟然查到王家头上，如此名门大族，竟然一朝败落了，先皇后也郁郁而终。先皇后走后，萧穆渊九岁就被获准出宫建府。
萧穆渊向来自尊心重，宋绪也没有开口细问，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进了书房。不过萧穆渊一副明晃晃的我很担心你，所以我来等你回来的样子，倒是让宋绪很受用。
再过几日就是年节，不知是不是高世成搞得梅园祈福真的感动了天神，还是热闹年节的冲喜作用，天御帝的身体倒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偶尔召宋绪进宫陪同下棋，宋绪也看到天御帝的脸色日渐红润起来。
萧穆渊这几日倒是为了要送给父皇的年礼挖空了心思，也没有好的选择。看到宋绪闲来无事写的字帖，忽然有了想法，亲手写了一张万福图作为年礼，一个大“福”字，由万个不同写法的小“福”字组成，想必在珠光宝气的年礼里面倒是能显得诚意满满。
“往年守岁，四品以上的京官都是要到宫里来的，今年也给你留了位置。”天御帝执一枚黑棋，放在棋盘上，缓缓道，“前些日子的事，朕也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皇上应该知道，京城里传言师父回来都是假的。皇上也该明白，留着宋绪，也不可能见到师父。皇上更明白，越早下个决断就越安全。”宋绪看了看棋局，眼底闪过一丝亮光，把手里的棋子放到棋盘角落的位置，“这局您输了。”
棋局上大势已成，原本零散的黑棋在落下这一子之后却形成了杀势，如一张大网，牢牢锁住白棋的所有生机。而本来形势良好的白棋，一下子进入了溃败之势，已经是无力回天。
天御帝没有因为宋绪的毫不留情而生气，反而朗声大笑，把手里把玩着的几颗晶莹剔透的玉质棋子随手丢回到棋盒里，“今日也不早了，早点回去吧。朕还能为小六争取到三年，朕等你三年之内，能否织起一张大网，扭转乾坤。”
宋绪起身，缓缓行礼告退。
望着远去的背影许久，天御帝挥手制止了来收走棋盘的大太监锦福，盯着无力回天的棋局呐呐出神，长叹了一口气。宋绪和他其实一点都不像，一个杀伐果断，一个却是在你不经意之间就布下天罗地网，等到你反应过来，已经是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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