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打火机的光,亮了又熄。
凌晨了,可我抱着幻化的日记,毫无睡意。
师之宁抽完他的烟,和我告别。
我能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二手烟也在冷空气里融化消弭,最后变成谁也闻不到的,被大家称之为“虚无”的东西——如那只机械恶龙的眼睛。
我蹲在在天台上,黑夜抱着我。凝望夜空的我无疑是渺小的。可即便是这样的我,也应该有活着的勇气,而不是像那个可悲少女一样从这里跳下去。与她相比,我是幸运的,因为现实的恶龙没有直接害我。害我的魔王——那个无私的自私鬼——只是为了满足他的个人私欲。
这世界拥抱我的时候,还是带着善意的。技术不到家但是心底善良的驱魔师大叔在帮助师之宁的时候,在找我救我的时候,是怀着善意的。陈太太愿意将日记给我的时候,是善意的。我狭隘可悲的人生中遭遇的真正恶毒之敌,只有那鬼家伙一个。
正是如此,我竟觉得自己真没有必要为复仇而拼命。幻想世界不仅是他的私人领域,也有我的股份呢,幻想生物也是需要我的,我也需要它们。就像少女说的,“联机”——这是一个联机游戏。只要我想,许多美妙的东西都能被我“需要”。幻想被生人“需要”。
——我需要。
梦,可以如凌晨冷风般刺骨,也能像黎明的晨光。照亮春日残雪的阳光不仅是残忍而浪漫的,浪漫本身就是一种温柔,不痛,它触摸我的灵魂,向来轻柔。
我站起来,张开双臂,迎接冷风。
灵感从黑暗深处制造生命,古老的发光鱼群从我背后的门洞里出来,红黄蓝绿的荧光鱼“咻咻”地游来,照亮我的视野。无人之夜可以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幻梦光海,我之梦遨游其中,自由无比。
而现在,那机械恶龙的眼睛也不是幻想世界的唯一光源,夜晚也不那么恐怖了。
因为我需要。
——轻轻的,温柔,像孩子那样纯真地迎接黑暗。
如海夜空,是一场黑莓味的童梦。天色被各式各样的发光生命染紫,尘埃却发光,欢喜地游浮。
尽管那只讨厌的机械恶龙还阴险地盯着我,但那并不妨碍我欣赏幻夜之海。
霓虹色的狮子鱼吻我的手,幻彩的鹦鹉螺缠住我的手指,被气泡包裹着赤裸的小仙子对我招手。我闭上眼,吐出一个金色边缘的气泡,随即感觉安心且自由。
“喂,等等。”
就在这时,恶龙说话了。
惊讶之余,我回头打探。
不知是巧合还是运气太差,我一靠近龙,它便向我打喷嚏——“阿嚏!”
幻想戛然而止。
我,被机械恶龙的喷嚏淋了一身。
好吧,现在我的衣服全湿了,身上粘乎乎的,难受极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背景板一样的boss要欺负我,但我……
“阿嚏——”打了个抖,我好像感冒了。
我本以为这是幻觉影响的一部分,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恶龙的喷嚏对应现实的某种异变——突降暴雨。
偏偏这时候冷风吹来,冷得我走路都不安。
对了,日记!碧雅卡可不能淋雨!
寻找碧雅卡的时候,我可没心思躲雨。
但碧雅卡比我聪明,雨落下的时候她就钻进了废弃座椅构成的狭窄空间躲雨。所以找到她的时候,我只看见生有手脚的日记本抱紧了自己。
啊,那时候大雨把我头发都淋湿了。
好吧,我承认体型过大也是坏事。我在那边也发现一个废弃物构成的小空间,刚好够钻进去缩成一团,虽然有些羞耻,但现在大晚上没有别人,我真没必要在意。
“阿嚏!”
这不羞耻,没必要在意。
我钻进废弃小空间,像是流浪小狗找到了安身之地。
呸,这个比喻有问题。
总之,找到安身之所的我,和生有手脚的怪物日记本一起,蜷缩在废弃木箱和座椅构成的逼仄空间里。
因为我突然挤进来,被弄破的蜘蛛之家就在我的头边,蛛网的部分还狼狈地黏着我的头发。那只无家可归的大蜘蛛则溜进我看不见的狭缝里。
不幸。
我看着前方的水洼,雨之涟漪死死生生,支离破碎,也不知道这暴雨何时过去。
就在这时,碧雅卡问我:“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阿嚏——”我清了清鼻子和嗓子,“什么,难道你要我出去?”
“你打算在暴雨里躲一辈子吗?”
“雨总会停的,为什么我要傻兮兮去淋雨。”
“这是一场梦雨,不会停的。”
“啊?”
“你怕吗?怕恶龙吗?怕魔王吗?怕现实吗?怕……梦吗?”
“为什么不怕。”说完这句,我开始迷茫,“哦,我怕什么来着……阿嚏——”
经历了魔王的幻梦陷阱后,我几乎丧失了原先的自我,整日像个幽魂一般。我曾幼稚地想要找陈家的人报仇,却废柴地没有下手。一旦接触现实,我就被打回原形,成了那个懦弱无能的家伙。
碧雅卡继续说:“可你还记得游戏任务吗?”
“咦?”我对她眨眨眼,不明不白的,“什么……”
“如果说找魔王大人报仇是你身为勇者角色的主线任务,那现在,你没有拒绝的选择。”
“哦,也是。”我埋头,“说不准这是个开放式沙盒。”
“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开放式沙盒,那我们为什么要给它规定主线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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