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活着，”乔夫人盯着萧筱，重复了一遍，“好好活着。她流产之后，我便不再添药，可是老爷主张继续添下去……他不想在今后要一个可能残疾的孩子，要说谋杀，他才是罪魁祸首！有一就有二，你们不是说有他写的字条吗？说不定就是他怂恿我的林儿！对……一定是！”
“我没有杀人，我可以作证！”乔夫人厉声道，“只有一个要求，我不坐牢！”
秦枫久经官场，她的话在他眼里恐怕没有半分作用，但萧筱就不同了，乔其山说起自在侯府的小侯爷时的态度，让乔夫人觉得恐怕这就是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废物，偏生他还是小侯爷，和巡查司的官职比起来，小侯爷这三个字显然更有分量，只要说动了他，秦枫就算再想如何也得掂量掂量。
萧筱挥手让石适赶紧去画押，对乔夫人道：“要求倒是不难，一定如您所愿。”
乔夫人有些意外，没想到萧筱能一口答应，这倒更好。
“夜也深了”萧筱道：“不如这样，夫人先回去安歇，明日一早我们登门，府外安排有巡检轮值，还请夫人不要有其他的心思。”
“我歇不了。”乔夫人道：“既然各位大人都在……”
萧筱刚打完哈欠的嘴巴还没闭拢便向上扯成了弯月：“夫人如此心急……倒也不是不可。”
“秦大人？”萧筱偏头示意。
秦枫微微点头，起身一马当先走出门去。
石适抬脚前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只死状凄惨的鸡，咽了咽口水，对小红夫妻俩道：“我特地挑的两只母鸡，煨汤补身体特别好，记得赶紧拿开水烫毛，迟了就不好拔了！”
说罢，赶紧跟着萧筱的轮椅一道出了门。
乔其山傍晚的时候将早就写好的辞官表又拿出来看了一遍措辞，放在书桌中央。眼皮跳得厉害，他溜达着去院子里想登高看看树木或能舒缓些许，但毕竟近冬，除了两株红彤彤的枫叶，只剩下满园的光杆枯枝，倒是远眺时瞅见了之前梁氏的小院，心中戚戚，进去和崔婆婆谈了两句，给先妻上了一炷清香。
眼看时辰不早，哈欠打了好几个，乔其山决定不再等，洗漱更衣完毕，刚上床，忽听门外仆从急急敲门，等不及应答连声道：“老爷，夫人回来了！”
乔其山没好气地应道：“不回这儿还能去哪！”
“可是老爷，夫人她带着人回来的。”
“秦巡查，小侯爷”乔其山见到花厅的阵仗，心中离开温暖被窝的怒火瞬时“噌”地又往上窜了窜：“怎么大晚上的二位带着这么多人来？还要问话？巡查司还真是勤勉有加啊。”
“哦，不是的”萧筱温和地摆摆手，抬头看了看秦枫，交换了个眼色，对乔其山道：“我们拿了人就走。”
“拿人？”乔其山困意消了大半，警惕道：“无凭无据，凭什么拿人？拿什么人？”
“拿……”萧筱手一伸，将墨迹新鲜的记录举到他面前：“拿您的夫人。”
“你在说什么！”乔夫人进屋之后一直坐在边上撑着头休息，忽听萧筱如此说，便要起身理论，奈何站立不稳，晃了两晃又栽坐回椅上，莞儿在旁边扶着，一脸惊惧。
“今日巧了，适才碰见夫人时，夫人对我说，她竟在已故梁氏的补药里加了别的药，药性叠加产生毒素，致使夫人身体渐弱，也令尚书大人失去了一个孩子。”
“乔夫人还说，在此之后她要停手，但……”
“但……那并不重要了。”萧筱眯眼对神情紧张的乔其山微微一笑，提高了嗓门冲门外道：“烦劳哪位能帮我请一请崔婆婆？”
随即有人应声而去，乔其山听门外的议论声，怕是大半的仆从都聚在了花厅外。
“崔婆婆此前跟我说过，梁氏在发现有异时为时已晚，孩子已经没了，她心情郁结，其后也无心再好好调养身子，却又不忍拂了乔大人的好意，但每次送来的补药都是放凉倒掉，不曾再喝。乔大人亲手喂药，不过偶尔一两次，而提刑给出的结论……啊，就是那天墓园那个冒失鬼不小心扎的那一针……”萧筱冲乔其山抱歉一笑。“提刑说梁氏体内的毒素积蓄已久，非一夕之力，毒素缓慢侵蚀五脏六腑，使人力衰而亡。”
乔其山听了萧筱的话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些年他一直将梁氏的死放在心头，谁知到头来竟与自己毫无干系，可是就算致死原因与己无关，但一天不停的补药，那些曾被视为恩爱典范的种种举动确实是自己做下的，现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统统都知道了，书房那本辞官表恐怕是递不出去了，乔其山想。
萧筱将轮椅移到乔夫人面前，面容诚恳，道：“乔夫人，如您所愿，不会坐牢，我朝例率，杀人者死。”
乔夫人缓缓抬起头，脸色灰败，简直要咬碎满口的银牙，直向萧筱扑来，萧筱忙向后撤，乔夫人一下瘫坐在地上，自知再辩无望。
秦枫袖手坐在一旁冷眼看着，偏头反复咀嚼着萧筱最后那句“杀人者死。”
“大人？”石适弯腰在一旁小声问：“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赶紧拿人啊，带你们这么多人来看热闹的？”秦枫收回目光，抽出手给石适凑到眼前毛茸茸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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