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你不是在北边吗？”
“是的，但我现在什么身份，你也知道，势必还得来南面，就顺便见见你。你还好吗？”
“哼。我很好，你过来。”殷不害脸色不善，眯起眼，勾了勾手。
蛇没动，戒备的看着他。
“你要干什么？”
“先让我教训你一顿。”殷不害很坦率，跃跃欲试的捏了捏骨节。
蛇道：“你要打我？没道理。”
殷不害冷笑道：“主公遇害，你为什么不救？若不是奉天王，此刻他已是死得不明不白。”
“我在北面。”蛇声音极低哑，仿佛也被戳到了痛处。
殷不害以鄙夷的神色道：“你怕暴露。”
蛇道：“你也来不及罢了，别耍脾气，我都想找人揍，你真觉得不爽，就去找张青鳞。或者回去剐了那个内阁大学士，崔明伦本就是他一党，亲手扶持起来的酷吏。”
殷不害道：“哼……你来做什么？”
“送信，主公的信。”
“主公在奉天军！”
“哦，你是为了见主公才擅自离开建康？”蛇道，“别坏了大计。”
“咄，主公差点就没命了，大计值得什么！”殷不害怒道，“我一定要见他一面，你阻我也没用，我已经出来了。”
蛇道：“那好。你先看主公的信。”
说罢将信飞给了殷不害，
殷不害抄手夺过，然而突然一想不太对，怀疑的看着他，道：“主公怎能写信？他遭遇那事，成了……伤得极重，怎么能写字，莫不是诓骗我。”
“你看看再说废话。”蛇语气愈发冷了。
殷不害到底有些疑惑，小心抽出信来，见那字迹挺拔修颀，潇洒端丽，正是凤白羽手书，当今能仿出这等字来的人，也仿不出这等神仙风骨，凤白羽罹难之后，留在王府中的手卷笔记都被大圣天王烧了。不能再提此人，而白羽将又不是好留字迹之人，他一入缚虎牢，便像是世上这人已死。殷不害在朝廷内，要比坊间流言查得真切，知道一些细节，然而崔明伦上报朝廷的时候，已经晚了三个月。殷不害当时调集了天鹰卫所有秘密档头去找崔明伦麻烦，竟然奈何不了他的严防死守。而后则是一场乱战，奉天军以乱糟糟的裹挟之势，攻陷了平阳，而后又马不停蹄的攻破了平陵城，崔明伦的防线在乌骑的奔袭下犹如纸糊，当初张青鳞有组织的困了一个月也没奈何的平陵，就这么破了。接着，情报就很难获得，只是有确凿的探子消息报到天鹰卫，白羽将还活着，并没有死，为奉天军所救。接着，所有失散在外的臣属，犹如飞鸟归巢，都纷纷前去见主公，唯有殷不害不行。他太远了。
这信，墨迹簇新，没有丝毫颤抖歪斜，银钩铁画，令殷不害心头一震。待得他看完书信，手已经有些微微颤抖，他抬头惊喜道：“怎的，他……恢复了么？”说罢眼圈发红。
蛇道：“别冲动，就因为有了希望，越发不能给主公添乱了。懂吗？”
殷不害小心的捻着信纸，踌躇着什么。
蛇道：“烧了吧，只要主公还在，字还能继续写的。别犯蠢。”
殷不害被看穿，冷哼一声：“原来你真的只是送信，那滚吧。”
蛇不跟他客气，再不寒暄，便消失了踪影。
外面的守卫还在酣睡。殷不害随手解了他们的穴，也不曾惊醒他们。
但这觉实在睡不成了，殷不害坐在自己账中想了一夜的心事。
奉天军在积极备战，韩延宗身为副将，最近又升职了，他原先只管兵和帮老大打杂，现在居然还得管其他各种城防建设的事情，脑子都快不够用了，韩延章在身边，时不时帮弟弟点拨几句，延宗的脑袋就活泛了许多，而他人缘特别好，城中有事，大家都喜欢找他，军民中亲热喊他“小韩将军”。对应的则是那个俊俏的“大韩将军”，大韩将军乃是平陵城里大姑娘小媳妇梦中情人。小韩将军乃是老妪婆姨心目中的理想女婿。
奉天军约法三章，军规二十条，昔日流寇草莽气息脱去之后，中军又换了新的旗帜与服色，装备齐整，士气旺盛，队伍看着就比从前酷了很多。军师看了大为欣喜，他从前与主公奏对，归纳方略之时的事，现在主公都已经遵照了承诺，一步步实现了。为庆祝整编成功，陈恭开了崔明伦的库房，掏家底赏赐群臣，一人一份安息香与锦帛。过年前得到了这样的赏赐，众人都十分高兴，外面兵临城下的紧张也就稍微缓解了一些。
韩延宗拿到了赏赐，就送给哥哥。说自己用不上。
南朝高门士大夫佩玉熏香，南渡之后这风气就淡了。军中至少是不流行的。但西域来的香料依然是极为贵重的东西，基本与黄金价值等同。
延宗也是个识货的，知道陈恭赏的这些财货足够在乡下买个庄子了，跟哥哥献宝。
延章道：“你给我干什么？这样吧，咱们的放一起。过年的时候再置办些东西，给家里老人家送去。”说罢让他连自己的匣子一道放床底下去了。
延章其实极会敛财，在天生教耳濡目染，从官军出走的时候，还给自己狠狠捞了一笔，并不缺钱，反而是延宗千金散去还复来，又不贪又不吝，见谁可怜就给点，是个十足的穷鬼。延章怎么不清楚，这钱都是替弟弟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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