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道：“有一个人……他必须离开安京，到你们这里，你们送他去见奉天王陈恭。”他继续道：“五王子知道奉天军就驻扎在平陵，你们靠山军，是跟他们很近，但是不打。”
这人汉语蹩脚，然而意思是表达得很清楚了。
卫九仁叹气，心道：”羌人都看出我们王爷不想打奉天军了是吧？
羌人当然是盯着的，最好我们打起来不是？但怎么老五又掺和这事。陈恭毕竟是个反叛，若我为羌人办事，还可以说是权宜之计，但是帮羌人沟通反叛，这他娘的好像是叛国的罪名吧？”想罢了背后冷汗直流，卫将军现在感觉自己已经差不多就是把一只脚踩到棺材板里了。但身为一个忠诚的军人，他当然没有退缩的道理，如果真的有叛国的罪名，那也是他来扛，绝不会牵连到自个儿恩主的。于是他皱眉，咬牙继续道：“我们与奉天军确实在对峙……原本，他们乃是反叛……你们五王子为何不自己去送人?”
野丹人狠狠摇头，道：“我只能护送到过不去，太远，要靠山王的帮助，我主人告诉我，我过不去，果然是过不去，看到你的旗号，我依照主人的吩咐，来找你，你若肯，我主人说，靠山王当初那笔债，就算清了。”他似乎也并不知道内情的样子，全是复述主人言语，倒是卫九仁听出了一点端倪，好像五王子让这人送一个人秘密的过边境，但到了燕云山下，眼见接下去的路不太好走，他一个野丹人恐怕带不过去，于是就守在古道边等他要等的旗号。
卫九仁简直要一口老血吐了，为什么不是司徒非遇到这种棘手的事情呢？
要不然让高凌寒遇上也行啦，为什么非要是自己？？？而且旁边还有个奉天军的人！！！！完了完了。这是瞒不住了。
萧禾尚年轻的脸上一阵兴奋的红晕，他虽然不怎么能听懂那结巴难懂的野丹人在讲什么，但这人提到了他们陈老大。奉天军这知名度已经远播国外，蛮子那里都知道了啊？感觉好有面子。
而且既然五王子要给奉天军送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野丹人继续道：“事情紧急，我主人无人托付，你们带那个人走，走到奉天军那里，把人完好，活的，送给陈恭。明白？”
萧禾尚没等卫九仁吭声，抢着道：“明白明白。”
卫九仁也问：“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比划着，很希望野丹人至少告诉他这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送给陈恭。
“你可答应？”野丹人严肃地回答。
卫九仁握着手里的布包，从后槽牙挤出声音：“答应，这件事我办得到，回去领人，回复你主子吧。但我不会留字句。”
野丹人那灰紫毫无感情的眸子翻上，看着卫九仁，见卫九仁答应得如此艰难，野丹人知道这南人将军应该是真的答应。
他点点头，道：“我带他来见你们。放我去。”
他对奉天军不了解，但对靠山军还是比较了解的，这高级将领应当是能够守住承诺的。而当初五王子交代的时候也说过，若见司徒非和高老三就避开，卫九仁和高凌云的可以将就着去问问。
萧禾尚等那野丹人带着两个侍卫走出去接人，心中也是很疑惑的。他转头道：“好像他还是没说要我们送的什么人。”
萧禾尚佩服的看着卫九仁，虽然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今天这个事，似乎算是很大一件事，事关着三方势力，而最神奇的还是五王子，他到底要送什么人，又为何如此隐瞒，低调，却又匆忙，明显的露了破绽，似乎是被逼得做出了这个计划，而这个计划虽然仓促，竟然也履险如夷，全靠这人料事的精准。
很显然，从奉天王的地盘一路以野丹人身份又带着一个似乎是累赘的人物穿过燕云山防区峡口，再去到平陵，难度非常大，但如果直接找上靠山军的运货队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等野丹人秘密走掉之后，萧禾尚兴奋地朝如丧考妣的卫将军笑：“哎，你说会是什么人？我猜是女人！”
卫九仁大怒道：“滚个蛋，鸟个女人？吃饱了撑着，石鸿给奉天王送女人？亏你想得出！”目前的状况，反过来才比较正常，比如每年朝贡的时候，小朝廷还会选几个美貌民女充作贵女送过去，民间讲起这事无不扼腕痛切。然而朝廷已经不顾脸面了，只想举国之力讨好羌人不要过燕云山罢了。
而年轻人的想象力如同脱缰的野狗，萧禾尚不禁遐想：“可是，如果不是女人，还能是什么人？不是书信，不是礼物。是女人多好啊，或许是五王子仰慕我们奉天王，把他妹妹啊，女儿啊暗暗送来，给我大王做填房？”
卫九仁用看自己七岁熊儿子的慈爱目光看着十八岁的萧禾尚。
萧禾尚被大疤脸瞪得怕了，只得悻悻道：“咱啥也不说，等着瞧就是了……”
有过了十分难熬的半个时辰。卫九仁吩咐卫士和斥候都悄悄的，不要引起骚动。从边门把野丹人和他的“人”带进了主账。期间，野丹人和那人都盖了厚厚的斗篷。
室内灯火通明驱散了半夜寒冷，野丹人身后跟着的黑袍人，瘦弱且矮小，萧禾尚顿时面露喜色，觉得自己猜对了。
野丹人将那人拉到前面，那人脱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孔，虽然被草原的日光晒得有些黝黑，但却的的确确是汉人的五官。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年纪的少年正在发身长大，发育的还挺好，依稀有了大人的轮廓。
萧禾尚吓了一跳。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慌。他和卫九仁上下打量这少年，不知这人到底是谁。
野丹人道：“我把他交给你们。我走了。我留下，更扎眼。”他抱了抱拳，就打算走。
少年却抓住他袍脚：“契答！”
野丹人摸了摸他肩膀脑袋。道：“再不能见了。你要活着。我走了。”
“契答！”那少年红了眼眶，却强忍着泪水，颤抖着放开了野丹大汉。
野丹人头也不回便走了。
卫九仁正在心乱如麻，也不便留下这祸害，早走早好，野丹人就不该出现，他也无心在问多句，看这汉子就知道口风一定是严的，而且不太好惹。所以并没有拦住他和为难他，甚至吩咐王山周平送他出军营，
夜黑风高，一会儿那汉子就不见了踪影。只有鹰啸在暗夜里模糊的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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