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也走吧，我总觉得，今年不是个太平年。”
“哪年是个太平年了？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也是。”
刚出祠堂不久，便听见马蹄声远远的传来了。众人都停下手中的事，不约而同抬眼看，一阵烟尘冲过来，初始还看不明白，知道那一身显眼的兵丁服，众人这才慌了神。
村口那口大钟被敲响了，所有的老少都集合在此，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惶惶然的样子。
领头的兵士从怀里掏出一本花名册，大声道：“前段时间，我们发现了一队胆大道胆敢逃役的人，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一群精壮的汉子，统统拉倒菜市口卡擦了，那血啊，淹没了整整一条街呢。”
地下人无一不面色苍白。
“我不是恐吓你们，我只是提前给你们提个醒儿，这是你们所有人的户籍信息，你们若是想逃，我不阻挡你们，但是你们要想清楚，只要敢逃，替你们服役的，就是你们的老婆孩子，甭管是七八岁还是七八十岁，统统拉倒战场上去，你们想清楚，这役使你们自己扛，还是让你们老婆孩子来扛！”
老里正瞅瞅吓得面无人色的众人，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叹气了。腆着个笑脸上前，手不着痕迹的塞了点银钱过去，道：“兵爷说笑了，上面下的明令，我们可怎么敢违背呢，这不，大家都在坐服役的准备呢。”
“哼，希望人人都有你这么识时务。”说着转身就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们半道上抓了两个类似流民的人，本来打算军法处置的，不过，既然你们这么识时务，那里正你还是代为管教一下为好。”
说完，就丢出来两个血葫芦一样的人，一个是赫连玉，一个是婉儿。这才离出发不过几个时辰，好好的两个人竟然被折磨成如此没人样的模样，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这一招狠，想走的不想走的，统统走不了了。
因这次征役力度之大，多数青壮皆被征用。临行前，闫淦说服赫连玉，将赫连婉儿寄养在里正家里，好歹有个照应，赫连玉同意了。
边塞所有的物价都涨了，那些还算有点门道的大户都张罗着搬家，谁都知道，今年肯定与外敌有一仗要打。
闫淦和同村组的人被编为五组，这五组里的人互相为保，只要有一个人敢逃跑，其他人皆被连坐。第一天，上面便来了一个杀鸡儆猴，一溜儿的人被拉倒演武场，统统掉了脑袋，并指着那还涓涓冒出血花的尸体道：“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大部分的乡勇都当场呕吐起来，连闫淦都皱着眉有所不适，赫连玉却长叹一声，他觉得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底线需再放低一点。
很快，第一场攻城战打响了，幸运的，不是他们这个边界，而是邻近的城池。闫淦被分在勇字营，这是打仗的先锋队，另一个说法就是炮灰，属于敌人一旦过来，便冲上去消耗敌人前部力量的敢死队，赫连玉十七八岁，柔柔弱弱，幸而能写会算，分到了后勤部。
秋冬，各处都有小部分敌袭，而捷报也时不时传过来。这在很大程度上振奋了人心，听说皇上龙心大悦，还给予边军嘉奖。具体能落到小兵身上的，就是发了一身新衣裳。不少士兵还穿着夹衣，更何况他们这些次一等的乡勇了，这次撑着上面高兴，难得的摸到厚实一点的衣服。
赫连玉长着一副乖巧的面孔，十七八岁，就算平日里将自己往邋遢了里收拾，可眉清目秀，身量纤细，还是会被不少人粗人调戏。
幸而他处事圆滑，身后又有一帮以闫淦为首的乡勇庇护，平常人也不敢再这关头惹事。
“你是李家堡的啊，那你最远去过哪儿？会宁镇，哪儿可有一次大捷呢。”赫连玉平时没事儿了就喜欢四处窜，找人聊天，因此人缘还可以。
晚上，闫淦来找赫连玉，赫连玉也没有睡，两人出了帐篷，蹲在一个城墙根下。闫淦掏出一个热乎乎的大馒头，赫连玉最近有些风寒，再加上军营伙食统一不咋地，有这种改善伙食的机会闫淦都会想着他。
“我们过几天要出城巡视一趟。”闫淦说。
“那不是斥候的工作吗？”
闫淦不说话，在军营这个地方，没得什么话好说，上官叫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赫连玉从怀里掏出一团布，打开，上面模糊的标了一些地名，还要一些线条，似乎是代表着河流。他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我们在这儿。但是前几次大捷分别是这几个地方，你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闫淦严肃起来，道：“莫不是是再试探我放的兵力布置？这几次大捷都是小胜，我记得最高一次是获敌首300余，且这从西到东的沿线袭击，分明是跟着我方的防守点事一致的。”
“我也是这个想法，若是真的，那么近期就该袭击此处了，这时候叫你出去，会让你容易遇见小股敌人，叫兄弟们都警醒着点儿。还要，哪怕此次过去了，我们也得准备一场惨烈的大战了。”赫连玉一口咬下粗燥的窝窝头，翻个白眼才艰难咽下。
“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供给问题，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朝廷的粮草大军迟迟未到，现在吃的东西还掺着沙子，那口感真是丧心病狂。”
两人吐槽了一会儿，看巡夜的要过来了，就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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