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乔找了一角落坐下了，看着小男孩来回走动。
虽然柏乔的眼睛仍只能看到大片模糊的色块，但他可以借助其他感官，准确判断事件的发展。
男孩趴在小木桌上，吸溜吸溜地吃完了面条，之后他便安静地刷起了锅碗。
柏乔头靠在土墙上，耳畔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水中锅碗的叮当相碰声。
风送来泥土和树叶的芳香，太阳从山头落下了，天际是一片橙黄色。在柏乔的眼里，头顶这片天空宛若打散了的鸡蛋黄。
咕咕哒，院子里的母鸡扑棱着翅膀，啄着地上的吃食。
男孩正熟练地喂食家禽。
伴着山间的清风与暖融融的落日，柏乔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睛。
密林的尽头，郑暤看着面前青草摇曳的山崖，他双手撑着膝盖，不住喘气。
果然跟丢了吗……
郑暤一个下午都追着老太太在树林里七绕八绕。不知何时，老太太的身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甚至于此时，老太太已逃出他的感知范围，郑暤连老太太在身处何方也无从得知了。
郑暤回头望着一片茂密的山林，叹了口气，随即拿出手机，开始导航。
待郑暤回到男孩所住的院子时，一轮明月已挂在了山头，清淡的光辉洒在院子里，给黄土铺了一层银霜。
柏乔依旧坐在远处，他抬头，望着散发出淡淡光辉的月亮。
郑暤向他走来。
“天上有星星吧？”柏乔依旧仰着头，说道。
郑暤抬头看天，只见如深蓝锦缎一般的夜空上明星闪闪，众星环抱着一轮弯月。
“今晚的星星很亮。”郑暤说道。
柏乔听闻笑了笑，摇摇头，说道：“可惜了，我看不清。”
“等你能看清了，我们再来一次这里看星星。”郑暤正色道。
柏乔却是扑哧一笑，“你怎么知道是你先抓住那个跑得飞快的八十老太，还是我先恢复视力？”
郑暤一愣，也跟着笑了。
柏乔笑着调侃道：“你听声儿也不大啊，怎么连一老太太都跑不过？”
郑暤装作一本正经，道：“其实我今年六十了，我童音。”
柏乔扭头，瞪着他。“你真六十啊？”
“我开玩笑的，你真信了？”
“我也开玩笑的。”
“那我也是。”
“……”
“哎不过说真的，你究竟多大？”柏乔扯回话题。
郑暤站在原地，思索了三秒钟，才道：“十八。”
柏乔惊讶得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他指指郑暤，又指回自己。
“你比我还小四岁？”柏乔不可思议道。
郑暤点点头。
“你开玩笑的吧？”
郑暤摊手，道：“这回真不是。”
“那你这少年老成老得有点快啊，我还以为你三十了。”
郑暤无语，片刻后说道：“我觉得这时候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
“我反思什么？”
“反思一下是不是你自己太幼稚了。”
“靠。”柏乔震惊，“你还会还嘴呢？”
“那可能是因为耳濡目染的时间长了吧。”
柏乔又一笑，接着两人在月光下笑了好长一段时间。
晚风送来些凉意，天上的星星依旧一闪一闪。
风扬起柏乔的发梢。
“我说，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郑暤看了看时间，说道。
“怎么你还挺喜欢在那个棺材似的宿舍呆着？”柏乔道，“反正我不回去了，我席地而睡。”
郑暤悠悠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可以自己回去，明天再来找我。”
郑暤摇摇头，道：“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带你过去。”
两人穿过一片漆黑的密林，明月下的山崖展现在二人面前。
风摇百草，弯月高挂，星丛闪耀。
“看来你发现了个好地方。”柏乔道。
两人并肩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在微风中摇动的青草扫过柏乔的脸颊，郑暤看到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不知不觉中，两人都在星光和月光下睡着了。
一滴冷汗打在草地上，紧锁着眉头的柏乔从梦中惊醒。
他做个梦，梦见一切噩梦般的经历都是真的，年少时柏家康对他的好才是假的。
柏乔的睫毛颤抖着，他睁开双眼。
一瞬间，浩瀚的星河映入他的双眼，他可以看见每一颗或近或远的星星在夜空中闪耀。
天空是一副镶满了钻的、广阔的画卷。
一行热泪从他的眼角滑出，几滴泪珠滚过耳廓，那温度几近滚烫。
柏乔抬起手，他能看清自己手上的每一条纹路和因为常握画笔而微微变形的指节。
柏乔瞪大了双眼，他反复睁眼，又反复闭眼。
山间的夜风从他的鼻尖扫过，清新的空气充满了他的肺腑。
柏乔平躺了好一阵，才慢慢地，慢慢地扭过头。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缓缓转过头。当柏乔看见躺在自己身旁的人的那一瞬间，他连呼气都忘了，只觉心脏砰砰直跳，如擂鼓一般在他脑内回响。
微风扬起了郑暤的额发，露出了他光洁而线条流畅的额头，他高耸的眉骨下是如险山一般拔地而起的鼻梁。
柏乔愣了片刻后，才想起来郑暤说过他的右脸烧伤了，而他正躺在郑暤的左侧。
或许是怕惊动了晚风，柏乔轻轻地坐起身，他这才看到了郑暤的右半张脸。
那半边脸的皮肤像是融化了一般，连五官都难以辨别。凹凸不平的瘢痕盘踞在那张脸上，一直延伸到衣领下。
这幅景象骇得柏乔捂住了嘴，他几乎是脱力般往后一倒，屈起手臂才勉强将自己撑住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