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勇毅侯府的车队就不再和白家的车队一起慢吞吞地走了。白蔚透过车帘子的缝隙看到向勇毅侯老夫人问好的沐庭烨，少年低垂着头，阳光他的身侧照过，一张脸上没有了最初的冷意，多出几分茫然与无措。
也许是白蔚的视线让他有所察觉，他抬头看过来，目光落在马车上，表情格外复杂。白蔚放下手，二夫人温和地说：“舍不得？”
白蔚失笑，摇头：“只是想着，好歹，也是哥哥的朋友。”
二夫人摸了摸她的头，不再说话。
两队人马渐渐地拉开距离，阳光灿烂，却仿佛在走向不同的结局。
和勇毅侯府的人分开之后，二夫人的笑容似乎更多了一点。有些时候也和白蔚说起自己的一些旧事。在京城里的日子经过她回忆的加工，充满了旧时光特有的温情，就连拥挤又喧哗的京城，都变成了热闹。
而白蔚开始渐渐发觉当有钱人的好处。
她对二夫人说：“感觉，许多事情都是因为没有钱。”二夫人挑眉：“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刚刚路过的那个小镇，如果家里有钱，那户人家就不会将女儿卖出去了。”
“那是嫁。”二夫人解释着，用奇怪的眼光看她，听到她说：“是卖。嫁娶总要门当户对，但是那户人家，收了很多的聘礼，却只给了女儿一尺布头的嫁妆。这是卖，不是嫁。”
二夫人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门当户对有时候不仅仅是门户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她不愿意。”
二夫人挑眉：“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
“她在哭，我听到了。”
二夫人闻言手中的茶盏颤抖了一下，一滴茶水落在裙子上，玉扇连忙过来帮忙擦拭着，二夫人绕过她伸手抓住白蔚：“你说，你听到了？”
她心中是惊骇的。方才那般锣鼓喧天，人群也议论纷纷贺喜声不断的时候，白蔚居然听到花轿里新娘的哭泣声？
她惊愕地盯住白蔚的耳朵，不敢相信。
“我听到了。”白蔚对二夫人笑了笑：“我听得到的。”
二夫人看着她的口型，看到她无声地说——当初书房里，也是我听到的。
二夫人缩回了手，马车里面只有外面车马走动的声音。
玉扇擦完裙子，皱眉道：“夫人换一件裙子吧，这裙子有了污渍。”二夫人盯着白蔚点了点头，唇角渐渐地勾了起来。
“好，”她这样说：“换一条裙子。”
她想起很多事，最后都变成了心中的喜悦。何家造势这么多年，那个人却在自己身边，做了自己的女儿。
她的喜悦几乎抑制不住，唇角被自己抚平，又忍不住上翘。
她的表现让白蔚猜到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双方保持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似乎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易，交易的筹码是相互的感情。而在外人面前，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母女二人之间只是更加亲昵了。
到达京城的时候，秋天已经过去一半了。
白家早早地收拾了屋子就等二夫人进门。白蔚也跟着拜见了白家人，出乎意料地，没有一个人对她的存在表达异议。
就连白大太太这个当家主妇都含笑接受了她的存在，在初次见面的时候给予了丰厚的见面礼。
白二太太更不用说，口中奉承的话不住地说，“天生丽质”“世上无双”这种话砸在头上，几乎要让人飘飘然。就连不怎么说话的白三太太都给了她好几个赞扬的笑脸。
白蔚就低下了头，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等到众人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了，才偷偷地观察着白家人。
白大太太看上去略有些富态，但还是个漂亮的妇人，一双眼睛很是精明，看过来的时候却又很温柔。聊天的时候也是她掌控全场，不太喜欢说话的白三太太也没有被她忽视，偶尔抛两句话过去，让她嗯嗯地应两声，不至于受到冷落。
白二太太倒是很明丽，穿着一件绣着大片牡丹花的裙子，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漂亮又天真的气质，说出的话却很圆滑。白三太太却不爱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坐在那里微笑，她是个温和又清丽的美人，眸子中重视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白蔚觉得，这白家后院的女人们，也个个都很是不凡。
白家的男人们则是过了一阵才进门，个个都有着白家特有的清瘦身材，与白蔚记忆中的倒是没有太大不同，白老大沉稳，白老二活泼，白老三蔫坏。
“孩子们都在书院里，过上小半个月书院就停了，就没有叫他们回来。”白大太太这么说了一句，歉意地对二夫人致歉。
二夫人连忙说怎么好意思让侄子们耽误功课，双方你来我往地说了一阵，白大老爷问：“外甥呢？”
二夫人的表情就淡了淡，方才道：“我让他跟着方叔学点东西。”
白大老爷神色了然，摇了摇头：“要训儿子也不是这么训的。好在还记得在他身边安排几个人，也不至于当真耽误了。”
白大太太嗔怪道：“你还说小妹，我看你也是，要说这些话，什么时候不能说，非要这个时候才说。”这般说了，又转向二夫人：“小妹你也听我一句劝，今儿是家人团聚的日子，还将外甥留在外头干什么，还不快些叫进来。”
白蔚一抬眼，果然就看见门外影影绰绰地站着人，细细看去就是何皓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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