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门复是合上。吱呀一声，门边和床上的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
屋内气氛渐显尴尬，冯素贞有些不知所措。她咳了一声，上前两步，拎起李兆廷留在桌上的药袋子，道，“你休息一会，我去煎药。”
“我也去。”天香急急接到，她双手撑床一跃而起。在床边瞧了一眼，没看到鞋子，光着脚就往冯素贞那边走。
“你干什么？”冯素贞心上着急。她把药袋子放回桌上，迎着天香过去，等走近，才拧着眉看天香，“快回床上。”
天香看着冯素贞板直的脸，吸了吸鼻子，眼睛中露出几分请求来。她看一眼冯素贞，又低下头。九月的地已经发凉，光脚踩着，寒意就从脚底窜上来。天香偷偷提起一只脚，想捂在自己腿上暖暖，还没着上，就感觉身子一轻，是冯素贞把她抱了起来。
“有用的。”天香轻轻唤了一声。她觉得自己面颊发烫，也不敢多说话，只双手搂着冯素贞脖子，把脸靠在他肩上。
冯素贞察觉到天香动作，抿了抿唇。先前天香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害怕两字，教她心头一紧，把所有的说教都咽了下去。冯素贞把天香放回床上，自己也顺势坐下，才看着天香，笑了笑，伸手去抚她的脸，“我去去就回，天气凉了，你在房内等我。”
这人手贴着自己脸，两人如此接近，能让自己清清楚楚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天香怯懦了一下，把手覆在冯素贞的手上，眨了眨眼，说，“我怕今日只是一场梦，等你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冯素贞安抚地笑，她正欲开口，紧接着脸色一僵，想起五大护法来的那夜。那夜，好像自己就是在劝天香入眠后，再也没有回去。冯素贞眼神飘忽了下，才重新凝神看天香。
因得冯素贞适才失神，天香心中更觉惶恐，她咬了咬唇，问，“我是不是说对了，你是不是后悔了。”
“怎么会。”冯素贞抽了抽手，想换个姿势，却被天香把那手紧紧抓住。她无奈的笑，抬起原本搭在腿上的手去拍天香头，说，“我只是担心你睡不好。我给你开了安神助眠的方子，等会你喝下去，好好睡一觉，明早我们一起下山。”
“不嘛不嘛。”天香摇了摇头，她紧紧攥着冯素贞的手不放，言到，“我只是想你才睡不着，只要你留在这里陪我，我一定好好睡觉。”
冯素贞更觉无奈，但又不忍心再看天香先前惶恐的神色，只好叹口气，说好。
天香便笑，她松开冯素贞，快速地向里挪了两下，露出半张床来。然后在冯素贞犹豫的眼神中，拍了拍床面，说，“床很大，完全够我们两个人。”
冯素贞有些尴尬，她偏过头，咳了一声，说，“我搬张椅子坐在床边就好，你累了一天，快睡吧。”
“可是你在床边，我够不到你。”天香搅了搅手指，她看着冯素贞，鼻子一酸，就滚了两滴眼泪下来，“母后刚走的时候，我夜里睡不着，也是要和太子老兄一起睡才能睡着。”
“那时候你和皇兄都还年幼，自然没事。”冯素贞叹口气，她伸手去揉天香发，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你我兄妹，若是传扬出去，会污了你的名声。”
“我又不在乎那劳什子的名声。”天香哼了一声，又攥着冯素贞的衣袖，她刚刚哭过，说话就带着鼻音，“是不是我刚才瞎说的话吓到你了？以前我们一起睡，不也是什么事都没有。”天香哽咽了一下，又说，“被子太薄，我睡得冷。”
冯素贞有些不知所措。她心底里对与天香同眠这件事有着本能的抗拒。以前做驸马时候担心身份暴露，现在不但要提防这个，更是因为她与天香乃嫡亲的兄妹。今日自己压制不住感情，已然给了天香不该给的承诺。若是两人再同床共枕，让天香有了更多希冀。自己犯的错，就真的不可饶恕了。
冯素贞深吸口气，她轻轻拍了拍天香头，说，“乖啊，我就坐在床边看着你，哪里都不去。”
天香牢牢凝着冯素贞，眼中的祈求一点点化成绝望，她轻笑了一下，松了手，说，“罢了，我知道了。”
冯素贞松口气，刻意无视心底里突然浮现的疑惑和害怕。她扶天香躺下，又替她捻好被角，隔着被子拍了拍天香，说，“睡吧。”
天香不说话，翻了个身背朝冯素贞，把自己缩成一团。冯素贞看着无奈，但又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叹口气，说，“我就在床前坐着，有事就喊我。”说完，长久也没听到天香回音，冯素贞叹口气，起身去桌边搬凳子。
刻意压低的啜泣就在这时传来耳内，冯素贞觉得自己心脏抽了一下，仿佛被人攥紧。她放下凳子，茫然地看了一眼墙上大大的禅字，眼睑微敛。过了三个呼吸，才似做了重大决定一般，迈着步子回到床前。“天香。”冯素贞轻声唤。床上人没有动静，只是啜泣声戛然而止。冯素贞闭上眼，呼出长长一口气，无声地露出个讥诮的笑。
天香觉得床面一陷，是有人上了床。她缩了缩肩膀，那人的手就搭了上来，掌心隔着被子贴上自己腹部。天香心中有股奇异的感觉，她不敢说话，冯素贞的另一只胳膊也伸过来，从她脖下穿过，掌心叩在她的胸口。然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手同时用力，将她往后拉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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