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才吃半碗，天香就摇头说饱了。冯素贞也不强求，她把碗放下，拿起砚台送来的烫伤膏。那边天香已经抬起手，冯素贞看红色已褪，心中大安，但还是拿手指勾起药膏，小心地涂在伤处。期间冯素贞未发一言，天香看这人专注仔细的模样，也就没有说话。一直等到冯素贞将瓷瓶盖好放回几上，才轻声道了句谢。
冯素贞应了。她想了想，又小心叮嘱天香两句注意事项。看天香确实是认真听了进去，才又微微勾了勾唇角，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天香这才发现天已大黑。她心中有些失落，虽说是想和眼前人多呆一会，但眼下时辰，再拖下去也是于理不合，便只好点点头，说好。
冯素贞看天香眼帘下垂，整个人瞬间就丢了先前的灵气，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只是今日得到的信息太多，她心中对很多事情无法定夺，若是再拖下去，她自己也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只好狠了心肠，轻声哄她，“夜黑风大，我不放心你一人，让我送你可好？”
天香只当冯素贞是怕自己留得太晚，惹来闲言风语。她怕冯素贞为难，虽然心中万般不愿，但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冯素贞心中有愧。她扶天香起来，看天香仍是垂着脑袋，不知怎的就脱口一句，“可以顺路去把你心心念念的酱蹄髈买了，免得你说我言而无信。”
“这可是你说的。”天香咂了咂舌，开心几分，“那我们快走。”她饿了两日，现在听到酱蹄膀这三个字就觉得口舌生津，仿佛已经尝到滋味。美食将到，更是等待不得。
冯素贞看天香急冲冲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笑着跟在后头。
两人仍是共享一骑。待到陶然居，天香等不得冯素贞下马抱她，急匆匆地跳下马就往里头闯。冯素贞见惯不怪，她将马交给迎上来的小二，跟着走在后头。
因得前几月的事情，虽两人今日只着便服，跑堂的小二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们来。他看天香公主一脸急切，进了大堂就开始左顾右盼。跟在后头的吴王倒颇有些闲庭信步，只不过一双杏目紧盯天香公主，面上的宠溺也是掩饰不住。小二抖了抖掌中布帕，迎上前去，“两位贵人，楼上雅间请。”
天香尚是犹豫，她是想堂食，但又怕耽误到太晚，惹了冯素贞不便，就回头去看冯素贞。
冯素贞收到天香投来的询问目光，略一思忖，说好，又和天香一起上楼。
小二自然是麻利地引两人进屋，又问要吃些什么。
天香进屋就在桌上趴着，听到点菜，便拿手臂支着脑袋，咬了咬唇，说，“来一个，哦不，两个酱蹄膀，然后再来一碟白斩鸡，一盘糖醋排骨。”说完，又看冯素贞，“皇兄，你要不要加点什么？”
冯素贞轻笑一声，“看来，刚刚在王府确实是饿到你了。”她加了一菜一汤，又吩咐小二来壶普洱。
等小二走后，天香又趴回桌面，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好饿啊。
冯素贞笑意更甚，她给天香把点心推过去，说到，“先吃点点心垫垫。”
天香看了一眼点心，她心中想着等会的大餐，本想空着肚子多留点地方给想了许久的酱蹄膀。可奈何敌不过五脏庙的叫嚣，犹豫了下，勉强拿起一个塞进嘴里，“一想到等会有肉吃，现在就更饿了。”
冯素贞但笑不语。天香连吃了三个点心，才觉得腹中有些东西。她看冯素贞一直不动，便歪了脑袋看她，“你不饿吗？”
收到天香探寻的目光，冯素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也饿了一天。只是这日事情太多，一桩桩一件件花了她太多心思，以至于到现在，竟然还没有任何饥饿感。冯素贞略摇头，道，“好像还不是很饿。”
“这可不行。”天香跳下椅子，转到冯素贞那边与她并排坐了，又皱着眉头把冯素贞仔细打量了一遍，“你说你，吃饭女里女气也就算了，吃的还没有鸡多。”
冯素贞听出天香话里的关切。她眼神虚晃了下，但很快就重新聚焦在天香脸上。冯素贞眉眼含笑，伸手拍了拍天香脑袋，“我没事。”
这般的敷衍自然不是天香想要的回答。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小二在外头敲门，“两位客人，菜备好了。”天香收了姿势，朝门外喊，“那上菜吧。”
几人鱼贯而入，不肖一会桌上便摆得满满当当。冯素贞拿起茶壶，她余光瞟到站在桌边的小二，便让他下去。等屋内只剩彼此，冯素贞倒了茶，给天香推过去一杯。“喝口茶，慢些吃。”
“我这不是还没开始吃。”天香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楚地让冯素贞听到。“你是不是就是怕我的吃相吓坏了小二，才让他下去的？”
“怎么会？”冯素贞摆出副‘你可不要污蔑我’的委屈模样。
天香自然是不信。她本想瞪冯素贞一眼，一抬头，却看到冯素贞面上的委屈不知何时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不出悲喜的落寞。天香喉头一梗，她偏过头去，低低哼了一声，手下却是把一盘蹄膀推到冯素贞眼前，“看你这个小身板，还不多吃点。”
冯素贞亦是在瞬息间回过神来，她歉意一笑，拿起筷子去戳那酱蹄膀，“我还以为你是觉得一个不够吃，才点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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