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发现了极有意思的事。
或是人。
小姑娘的心思也一瞬千回百转,只觉得花爷因了刚刚聊天戏语里的几句话想到了某个人。
她便既是好奇究竟是谁会令花怀锦觉得有趣,又总归有些怀春少女不足为外人道的浅淡失落,只觉花怀锦那一瞬而逝的笑容颇令人心动。
这红衣小姑娘也并未算猜错:花怀锦的笑,的确是因为某个人。
可姑娘却哪里知道,其实并非花爷忽然想到了谁。
那日比着平时,还玩得更晚了一些,花怀锦仍是差人把姑娘们一一丰厚打赏,再好好送回去。
送走姑娘的时候,已是到了下半夜,花怀锦望着轿子越往远处去,笑容也就越深。
他仍是一身薄软的绸子衣裳,身子骨软绵绵的,依靠着门框子,没用多大声音,轻薄带笑:
“也没累死你,也没冻死你。”
他的眼睛是斜着向下瞟着,也无所谓是否有人答话,自己说罢,便摆了摆手,手指骨节屈起来轻敲门板,“扇子钱这就攒够了?”
此话话音刚落地,屋顶上猛闪下人影。
那动作是极快,令花怀锦并未看清这人究竟是怎样下来的。
片刻后,彻骨刀停在花怀锦眼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只是静静望着他。
花怀锦勾了嘴角,眯起眼来,跟人对视半天。
寒夜里风还是吹着,且带了点碎雪沫,吹得花怀锦薄衣裳领口向外翻,直接袭在了皮肤上,冰一样凉兮兮。
彻骨刀站在台阶下面,抬眼看人并不舒服,他便上了两级台阶,稍停了一下,又往屋内走去。
花怀锦被风吹得咳了两声,忽然伸手便按住小刀肩膀,“妈的,我让你进屋了?”
他这么说,彻骨刀便马上定住了脚步。
花怀锦觉得有趣,借着这近到几乎要挨上的距离细细打量着彻骨刀。他才发现,原来这黑衣小子也并非是因冷清高傲才不将他放在眼里。
这么几年来,花怀锦跟钟离互相看不惯,鹰犬里面儿上对花怀锦恭敬、背地里瞧不起他的多得是;但如彻骨刀这样子直接顶撞的却少。
但如彻骨刀这样子直接顶撞、内心却并未对他持偏见的却少。
彻骨刀乖乖地站在原处,仍旧是面无表情,眼睛里也丝毫未见波动。他那一双眼睛无遮无拦,似乎世间万物都没有进去一般。
这近乎贴身的距离,花怀锦眯着眼睛,渐渐感受到了彻骨刀身上的茫然。
“怎么了?对我有兴趣?”
花怀锦挑了挑眉。
彻骨刀转头望向他。
花怀锦轻笑了一声。他实在是真好奇了,钟离究竟从哪儿捡来这么一个怪小子?无遮无拦,无欲无求,仿佛是这人情世间的一名外来客;而这外来客,今夜却主动来找他,因为对他产生了好奇,产生了兴趣。
花怀锦伸手,手指捏着彻骨刀的衣领子摸了摸,又松开,冲他道,“进来吧。”
彻骨刀听了这话,也不应声,只直直地往屋里走。
花怀锦关了门,跟在其后面,啧啧称奇,“小崽子你可真他妈行!我还以为再拖一会儿就能冻跑你呢?这他妈溜儿薄的衣裳!”
彻骨刀不知该如何回花怀锦的话,这回倒是做了点反应。他拿眼睛望了望花怀锦,默默扣住了腰间的长刀,轻轻颔首,又皱眉,似是猛觉此刻点头不对。
“你们攒刀处的狗东西,上人房顶,听人墙角,也惯了。”
花怀锦瞅了彻骨刀一会儿,忽又露出了玩味的神色,调笑道,“就不怕我今晚留两个姑娘睡?你莫不是也要听声儿?”
刚刚盛宴过后,灯火散场,偌大的房屋内只剩了一点如豆的烛光。
主人坐在了正对屋门的桌子上,彻骨刀想了想,便坐他对面。
他那没鞘的雪白长刀从腰间摘了下来,搁置在了软垫的旁边。刚刚放下了刀,小狼崽子又皱了眉,低头望着腿下压着的软垫子。
花怀锦轻瞟他一眼,似乎立刻便明白了,只笑一声,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刀可以将垫子撤掉;他便撤了。
撤除了软垫子,花府宴客厅的地板仍是铺满了稻米榻,为着花爷爱看年轻小姑娘裸足跳舞,又爱惜她们生怕硌了脚或沾了凉。
彻骨刀盘腿而坐,抬眼望着花怀锦,又从怀里摸出来那把扇子,就这么轻轻放在了小桌上面。
烛火忽明忽暗,那把扇子与这嵌金线镶银边凿白玉角子的酒桌极其相配;都是太过精致的贵气物件儿。
扇子本是文人风雅之物,勾了金线银边,精雕细琢反而只让人深觉物件儿主人附庸风雅;而那附庸之感,又极其裸露,便是让人一眼能识出此人骨子里极媚俗。
物主那份赤裸裸的坦白,仿佛像是十分高调的炫耀,刻意要人看出自己丝毫不通雅致,只是有钱而已。
普天之下,能这样得意地、毫不遮掩地宣告自己家财万贯,恨不得在每根扇子骨上面镶上金子的,也只有那么一位以“利”这一字为毕生追求的商人了。
彻骨刀只放了扇子,并未说话;而花怀锦也并不着急,甚至端起了酒杯,笑嘻嘻地饮着酒,打量着那把属于自己的扇子。
小刀心里不知此人此刻在想些什么;他也懒得再去猜。
花怀锦的每一举动都像是多此一举,连钟离都未得其解;小刀想来也觉自己猜不透,这才索性来摊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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