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二人相依坐在榻上。赵璟似有倦意，昏昏沉沉的靠着宋微寒。
“乏了就睡吧。”宋微寒轻轻推了推赵璟，温柔的目光落在赵璟的发上。
赵璟呢喃一声，又往他那边靠了靠，半垂的眼扫了一下床案上的信纸:“等你。”
“好。”宋微寒微微侧过身子，给赵璟腾出一个舒服的位置，一只手揽着他的肩，一只手则在信纸上写着什么。
赵璟借势看清了信纸上的字，低垂的眼寒光一凛:“给宋宜安的？”
“嗯。”宋微寒随意地应了声，接着给他解释道:“梦海楼恐怕并不是只做非法交易的买卖，我让元洲替我查查。”
赵璟含糊地问了句:“那还要留在广陵吗？”
“不了，我们明日便启程离开吧。”毕竟赵璟的事要更重要些，早点把冀州的事处理了也能早些回去。
“到时你们走在前头，我跟在后面。”似是觉得委屈，赵璟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宋微寒笑着替他顺了顺长发，把写好的信放到信封里递给他:“麻烦你了。”
赵璟接过信，坐直身子睨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把这信撕了?”
“不怕。”宋微寒不甚在意地看着他:“你不会撕的。”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赵璟把信随意地往桌案上一扔，继而翻身下榻，抱起宋微寒就往床上走去:“睡觉。”
翌日早，众人便匆忙收拾好行李继续朝冀州方向行进。
又过了近一月，直至四月中旬。贡院大开，逾期两月的会试终是姗姗来迟。
第一轮会试前夕，顾向阑递名帖拜见了本次会试的主考官容太傅容文翰。顾向阑虽然已官拜丞相，但对这位曾经的恩师可是恭敬有加。
顾向阑站在会客厅等了半晌，容太傅终是悠悠然走了过来。容太傅年过六旬，但仍旧精神矍铄，可见这些年的过得十分自在。
顾向阑朝他行了一礼，恭敬地叫了声:“老师。”
容太傅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径直坐到了上位:“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老师刚回建康，做学生的自然要来看看。”顾向阑笑着看向他。
容太傅“哼”一声，笑骂道:“你当老夫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饶是被当场揭穿，顾向阑表现的也是不卑不亢:“学生是诚心来探望老师的。”
容太傅懒得跟他打太极，只道:“明日便是会试，你现在找过来也已经没用了，只需等待会试结果出来便是。”
顾向阑默然噤声，过了好一会才又回道:“学生明白。”
容太傅位列东宫三师之一，早年便告老还乡，太傅的名头也渐渐沦为虚衔。直至半月前，皇上突然传召容太傅回京，并破格任他为本次会试的主考官。
本来这件事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容太傅的资历摆在那，任谁也说不得闲话。但不知为何，顾向阑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大乾虽然设立了科举考试，但也只是形同虚设，科举更像是勋贵公子的一个踏板，真正能从其中脱颖而出的平头百姓实在是少之又少。
但最近皇上想要削弱公族势力的意图太过明显，这让顾向阑不得不警惕起来，想要改变朝中皆公卿的局面，科举便是最好的契机，皇上势必会有所动作。
而容太傅素来与公卿贵族不太对付，让他做这次会试的主考官，皇上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但早在数日前，有关考试的内容已经悄然在勋贵间流传开来，仅此一条便让顾向阑又有些猜不准皇上的真正意图。
若皇上有意打压勋贵，万万不会再容忍这些腌臜事的发生，可直至今日，皇上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仿佛是默认了这些现象。
之前的科举也经常会发生考题泄露的事，还没坐到这个位置的顾向阑管不了这些事，等他做了丞相之后，为了制衡朝中勋贵对这些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一次顾向阑有些坐不住了，便忍不住跑过来想套一套容太傅的话，但看太傅的意思似乎也是不怎么在乎考题泄露。这到底是皇上对勋贵的妥协，还是山雨欲来前的障眼法?
顾向阑望向天边翻涌滚动的乌云，这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老爷，要回府吗？”小厮轻声问道。
“嗯。”顾向阑抬脚踏上马车，忽而余光瞟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便又退了下来:“你们先回去吧。”
顾向阑没有跟过去，而是躲在一边看着那人进了太傅府。
盛如初，他来太傅府做什么？
盛如初显然也看到了顾向阑，但还是决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进了太傅府，毕竟这位丞相大人可是难缠得很。
顾向阑前脚刚走，盛如初后脚就来了，容太傅索性就坐在椅子上等他过来。
在没成为太傅之前，容文翰做的是翰林学士，素有“内相”之称。容文翰一生教过的学生不多——只有五个人，一个是已经成为皇帝的赵琼，一个是先皇最小的弟弟定襄王赵庭君，一个是被困在宗正寺的五皇子赵珂，一个是官拜正一品丞相的顾向阑。
其上四人，皆非凡辈。唯有这最后一人，可以算得上是碌碌无闻了。
“老师。”盛如初恭敬的朝着他作了一揖，一抬头就是狡黠的笑意。
容太傅淡淡地从鼻子哼出一声，半阖着的眼并未看向他:“你还记得有我这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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