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安邦是最后一个醒的。
他睡了悠长的一觉，在梦里坠入云端，漂浮的云朵聚在一起，似柔软的棉团，将他包裹进去。
醒来时天光昏暗，头顶的仪器齐声作响，像无数张开大嘴的小孩，吵的他头疼欲裂。
他不耐烦拍掉闹钟，伸手时触不到东西，几个人围拢上来，七手八脚抓他，将他按回被褥。
靳安邦放松手脚，感受身体的变化，之前受伤的腹部不再疼了，他像个拆卸后被拼凑回来的零件，被人按住检查构造，查看是否有遗漏的部位。
他看着雪白的墙顶，深深抽吸几口，流失的力量回到体内，心脏咚咚跳跃，将血流泵到四肢百骸。
检查好后没有问题，他在缓解状况的两天接受了政|审，结果出来前不能见到队友，可还是忍耐不住，刚出门直奔沈良楼下，在门口的二十四小时咖啡厅里坐了一夜。
他盯着那个黑漆漆的楼道，看不到熟悉的身影。
沈良一直没有出来。
等到第二天中午，他雇了个人在咖啡厅盯着，自己回家洗澡换衣，正在浴室冲洗泡沫，房门咔哒一声，被人从外推开：“臭小子，回家不告诉妈妈？！”
“妈！”靳安邦慌忙扯下浴巾，囫囵系在腰上，“你怎么进来了？！”
卢文英这才反应回来，嘴上不肯饶人，砰一声合上房门：“你都是妈肚子里掉出来的，看看我大儿子怎么了，不让看啊？”
“······”
靳安邦挠挠头皮，偃旗息鼓擦身，穿上睡衣出门，一缕香味溜入鼻端，仔细辨认一会，竟然是泡面的味道。
“回来的太突然了，妈来不及做饭，给你煮泡面吧，”卢文英搅动面条，在里面放入青菜，打进几个鸡蛋，“给你煮了四袋······够不够啊？”
靳安邦伸长手臂，从她头顶掠过，拆开旁边的大包，再倒四袋进去：“再加这些就够了。”
卢文英啧啧不停：“我们家怎么还没被你吃空······真该感谢我和你爸。”
“再煮烂点，”靳安邦没接她的话茬，探头监视面汤，“牙口不好。”
“怎么回事，大牙掉了？”卢文英一手搅面，另一手掰他下巴，把他拉到面前，“喔，儿子，你去非洲了吗？脸上快脱皮了，过来给妈看看，晚上用妈的雪花霜好好抹抹，脱相了可怎么办啊？！”
靳安邦收回脖子，将自己从魔爪里拯救出来，他饥肠辘辘，胡乱翻出长勺，在汤面锅里搅动：“妈，青菜太少了，多放点白菜。”
“你这小子转性了，以前无肉不欢，给你青菜都挑出去，现在竟然要求加菜，”卢文英洗好白菜，把菜帮切下，撕掉叶片放进锅里，“这次去哪出任务了，伤在哪了，一会好好给我看看。”
靳安邦下意识摸摸腹部，转头就想下楼，生怕被抓个现行，卢文英哪给他这种机会，一手拎起盘子，强行塞给儿子：“喏，别想溜走，给我把盘子摆好。”
做一锅普普通通的方便面，居然要用上这么多碗碟，卢文英生怕儿子吃不饱饭，把之前做好的小菜茶点都拿出来，林林总总摆了一盘，靳安邦啃那干巴巴的饼啃久了，一锅方便面仿佛山珍海味，他狼吞虎咽噎掉两碗，卢文英怕他呛着，不断给他递纸，靳安邦手上不停，来不及抬头，闷声不吭吃饭，转瞬消灭半盆，卢文英被这吃播震撼，胃口跟着好了不少，再加上儿子回来，她难得吃了两个鸡蛋，把剩下的汤都喝光了。
饭后母子俩分别洗漱，靳安邦回房间铺床，刚把枕头摆好，房门被大力推开，卢文英拿着新开封的雪花膏，大步向他走来：“儿子坐好，妈妈给你抹脸。”
靳安邦寒毛直竖，想起小时候脸上黏上泥巴，这位卢女士直接舔湿手指，给他把泥巴抠掉·······二十多年过去了，靳安邦拒绝回味童年。
他蒙住头脸，抱头鼠窜，恨不得从窗口翻下二楼，训练营的队员们如果看到这样的场面，估计眼球都会掉落出来。
卢文英不为所动，上前几步攥住儿子，把他按上椅子，挖出满满一勺雪花膏，涂在靳安邦脸上。
靳安邦动弹不得，被迫仰脸，晒伤的面皮被冰凉液体抹上，酸麻后是沁甜的凉意，卢文英手上不停，仔细涂抹额头鼻子，涂到脸颊的时候，她状似无意出口：“儿子，该结婚了。”
“嗯。”
脑海里冒出沈良的脸，靳安邦眼神微晃，重新镇定下来。
卢文英敏锐察觉到什么，她停下手指，拉开一把椅子，坐在靳安邦对面，看着儿子的眼睛：“你有······想结婚的人了？”
“嗯，”靳安邦干脆答应，斩钉截铁，“对，如果可以，我马上就想和他结婚。”
“你们打算直接结婚，不告诉我和你爸，是这样么，”卢文英正襟危坐，嘴唇紧抿，“儿子，你在担心什么，我们是你的父母，难道还会拆散你们？”
“妈，我想结婚的对象，你和爸也知道的，”靳安邦两手放在膝上，嗓音和缓，“小时候我常和附近的双胞胎在一起玩，我想和弟弟沈良结婚。”
卢文英一字一句听着，眼瞳微微涣散，她忽然捂住脸颊，泪水淋漓洒落：“儿子，你······”
靳安邦慌忙起身，扶住母亲肩膀：“怎么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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