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副被精心保存起来的画，作画的人笔触细腻，每一笔都用心勾勒着，画上的人眉眼温柔，干净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桑谨站在画前，与画中的他遥遥相望。
桑谨轻轻开口：“哥哥，好久不见。”
他像是看到了黑暗中易冷的焰火，在夜空中猛然升起，极尽绚烂之后又转瞬熄灭。
“怪不得江叔会认错，小谨和哥哥长得真的很像。”身旁的邢毅也抬头看着那幅画，忍不住出声。
桑谨的神情没有变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像是在回答邢毅的话，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和我不一样，我们截然相反，他是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的人。”
邢毅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然后一只手自然地从后面揽住他，靠在桑谨耳边悄悄道：“我们小谨也很好，也很温柔也很可爱。”
桑谨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还是挨的打少了，低下头垂着眼推开他：“离我远点。”
邢毅就势松开了手，回过头和站在后面正看着画发愣的江铮说话：“江叔，你还好吗？”
江铮回过神来，盯着桑谨的后背开口：“能告诉我，阿容是什么时候不在的么？”
桑谨回想着，那一天明明刻骨铭心到时时刻刻都不敢忘，但当陡然被提起，他却畏缩着不敢去忆起，模模糊糊地不知道该从哪里回溯。
已经过了这么久，没道理还会这样难过。
“很早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江铮哽住，讷讷着，“是……二十年前他们将他带走后么…不是说，只是协作研究，不会伤害他的吗？”
桑谨浑身紧绷起来，眼神无波地看着那副画，画中的人眼含悲悯，连笑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桑谨看着这样的他却忽然笑出声来，自言自语道：“不会伤害？……骗子，都是骗子。”
江铮沉痛地低着声音，略微的沙哑中是始料未及的惊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当时我位卑言轻没能力保护好阿容，我后来找了他很久，我…我以为他只是在生我的气，怪我没能阻止他们，怪我没能帮他，我以为他只是不愿再见我了。”
邢毅还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江铮，混乱又无措，像个犯了错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孩童。
邢毅扭头看了看没受什么影响仍然一脸平静的桑谨，放下心来，然后走上前安慰江铮道：“江叔，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桑谨闭了闭眼，他不想再继续听什么无聊的爱情故事了，一言不发转过身往外走，听见后面紧跟过来的脚步，头也不回地开口道：“不用跟过来，我出去透个气。”
邢毅听话地哦了一声，没再跟上去。
等到桑谨出去后，邢毅又折回身，一步一步走近墙上的那副画，最后稳稳地站定脚步。
有一种难以明晰的感觉在身体里缓慢流窜，不知道怎么的，邢毅忽然觉得这人熟悉至极，像被尘封在记忆的深处，像是所有人不可言说的心头伤。
邢毅被自己这个突兀无端的想法逗乐了，他猜测自己可能是太喜欢桑谨了，爱屋及乌才会连带着对桑容的感情也深刻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幅画，突然开口：“江叔，你能不能告诉我小谨的哥哥究竟是怎样的人？”
“小谨连做梦都在叫他。”
·
桑谨背靠着墙，剥开手里的糖，慢慢塞进嘴里，攥着剩下的糖纸三两下叠出了个星星来。
然后放进自己已经装了一兜星星的口袋里，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他自己也记不清已经吃了多少颗糖，只觉得甜得嘴里发苦。
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里面横冲直撞，他像是在想什么，又好像自己什么都没有在想。
他正恍惚着，迎面一个卫兵忽然向他走来，鹰翅烈焰纹在军服的领口处闪着暗金色的流光，那卫兵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楚脸，桑谨抬头却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桑谨无奈道：“我不是让你回去了？你又过来做什么？”
那卫兵伸手将帽檐一抬，石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更显温和：“我不放心将军和莱诺殿下。”
桑谨回道：“莱诺在方晨那里，是邢毅一个很要好的朋友，通讯还接不过去，但莱诺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维尔德：“那个人确定可靠吗？殿**份特殊容不得差错。”
桑谨的轮廓冷硬起来：“那人知道莱诺是我的人，除非他不想活了，否则他不会去动莱诺。”
维尔德点点头，笑着回道：“倒是，毕竟将军凶名在外。”
“你是又想挨军棍了？”桑谨抬眼瞥他，嘴里含着糖，说出的话却又凶又狠一点都不甜。
维尔德适可而止地收起笑，终究还是不敢在桑谨面前太过放肆。
他看了眼桑谨兜里快漫出来的糖纸星星，斟酌着开口道：“既然殿下安然无恙，那将军为什么不开心呢？”
桑谨觉得好笑：“我哪里有不开心？”
维尔德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将军瞒不过我，将军只有在不开心的时候才会嗜糖成瘾。”
桑谨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口袋里的星星掉出来洒了一地，他看着地上的星星出神，然后直起身来慢慢说道：“维尔德，你在十三区的人口黑市里帮我找一个人。”
他说着指了指左臂的位置，“那个人这里，有一个纹身，是黑色的蛇，吐着信子，正缠着一枝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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