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寝前,景姝逼着云敖灌下一碗驱寒汤,可惜似乎成效不大。
夜里,云敖果然还是起烧了。
景姝一直担忧着他的身子,并未睡实,因而听到他的低咳便清醒过来:“王爷?”
“嗯……”云敖低低应了一声,嗓子沙哑得吓人,“吵到你了?”
听他如此光景,景姝忙起身去探他的额头,果然滚烫起来,“呀,发烧了!”
她便匆匆起身要去唤人,却被云敖一把拉住,“没事的……”
“这能没事!”景姝急了,他一双手冰凉潮湿,很是吓人,“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云敖还想拦,可是手上没力气,便只好由她起身点烛,披着风氅唤来在外面守夜的亲军,“快去请太医,王爷起烧了!”
太医都留在应乾的行辕了,如今虽连夜奔驰,却也一时半会儿赶不来。泼墨军中只有安乐算是对医术略懂,给云敖把完脉却也面露为难之色,“娘娘,千岁的脉象奇诡,臣不敢贸然开药……”
景姝蹙眉望向云敖,没想到那厮烧得都要呼吸困难了,还冲自己挤出一个宽慰的笑。
索性不再理会那个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的摄政王,景姝又把目光转向安乐:“若是不用药降温呢?”
“这……”安乐的目光在云敖和景殊脸上来回游移,斟字酌句,“药酒性烈,恐怕不行。”
“……”景姝深吸一口气,“那怎么办?”
“真的死不了……”这时候,云敖开口了,他试探地去拉景姝的手,却被她一把拍开,语气不善:“你就图个死不了?”
于是云敖又乖乖闭嘴了。其实他的情况委实不太理想,呼吸之间像有千片寒刃在切割肺叶,可他总不忍心看着景姝大半夜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忧心,夜深寒凉,景姝披着风氅坐在榻边,云敖舍不得。
根本不知道摄政王心里这些弯弯绕绕,景姝在一旁坐卧不安,最后下了决定:“安大人,麻烦你取些清酒来吧,王爷这样烧着不是办法。”
安乐衔命去了。一时间寝殿中又静了下来,云敖正欲安慰景姝两句,忽而听见角落里一把细细的嗓子,“老爷……?”
他把目光移开去看,果然是景姝前夜捡回来那孩子,一身临时挽起袖角的寝衣,赤足站在门口,神情畏畏地望着他与景姝。
景姝瞬时愕然,云敖这一烧,她都忘了碧纱橱里还睡着个孩子。愧疚涌上心头,她欲走过去把那孩子抱起来,不想云敖拉住她的衣角,“不许走。”
一个小孩,一个小小孩,景姝轻慢了谁也不是,只好冲宝儿招招手,“宝儿,过来。”
宝儿抬起眼望着她,步步留心,挪到景姝跟前。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贵人,依稀记得娘亲提起郡守大人时,总是尊称一声老爷,便也就依样画瓢地叫了:“老爷,夫人。”
云敖头昏昏沉沉,耳鸣阵阵,却也知道自己这时候睡过去恐怕病势会更加凶险,便强撑着问宝儿道:“多大了……”
“三岁了。”
景姝一把抱起宝儿,紧了紧身上的风氅,将他小小的身子裹个严实,“一个发烧的就够了。”
宝儿吓了一大跳,怔在景姝怀里不敢动。感觉到他的局促,景姝笑笑,抬手抚着他的背,“可读过什么书?”
宝儿摇了摇头:“娘亲说等钱攒够了,就送我去学堂……”
“三岁……”云敖在旁边气声道,“开蒙……也不晚。”
这时安乐端着摆着清酒和铜盆的漆盘进来了。看着他在一旁准备,景姝低头对宝儿道:“回去睡觉,好不好?”
宝儿下意识点点头,旋即又用力摇头:“老爷病了。”
没想到小男孩半夜不睡觉竟是因为这个,景姝笑着睇了身边的云敖一眼,“他没事的,别怕。”
宝儿还是担忧地望着云敖。大哥哥看起来委实不舒服,墨发被冷汗都洇湿了,贴在瘦削的面颊上,与昨夜玉山似的贵公子全然不同,脆弱得像是雨中的秋叶。
“死不了……”云敖还是那句话,他冲宝儿挤出一个笑,“明日你醒来……我就好了。”
小孩子总是好骗的,听他如此言,宝儿眼前一亮,“真的?”
“嗯……”云敖低咳两声,景姝知道他已经要撑不下去,忙给安乐使眼色,示意他把孩子抱走了。
……
景姝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用清酒为云敖擦拭降温。他的额头烫得吓人,一双手却还是冰凉的,景姝用蘸了清酒布巾擦着他的手心,却总不见温度降下来。
“王爷……”景姝看他神情越发朦胧,心中一阵焦急,“别睡。”
“嗯……”云敖含糊地应下,眼皮却越来越重,“就一小会儿……”
景姝急了,去拍他的脸,“一小会儿也不行!”
如今他的温度未降下来,这一睡,怕是就难醒了。
云敖蹭蹭她的手,小声道,“我累了……”
说完这句,他便阖上眸,一瞬间所有威仪都被卸去,神情舒展,像是真的睡着了。
景姝慌了,执着他的手叠声唤,“王爷,王爷,王爷!”
云敖却没有回应。这几乎是千钧一发的时刻了,外头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旋即她听见安乐欣喜的声音:“黄先生!”
黄岐!
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亲卫打帘儿,便看见黄岐与蒋烈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寝殿。“娘娘。”黄岐也不与她客套,利落地行过礼,便坐到云敖榻边,从药箱里拿出迎枕开始为他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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