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听那妇人说长公主忌惮杜衡，云敖眸色愈深，“诬陷长公主可是大罪，你有证据？”
妇人深深俯身：“民妇有当年兄长的书信为证，只是……”她眼波流转，顿了顿方道，“事关重大，民妇将其留在了寒舍，怕路上有何不测……”
“哲行。”云敖干脆地唤，便有一个年轻的亲卫应声而出，他接着道，“带着几个人，随这位夫人去她府上，将物证取回来。”
“是！”傅哲行衔命，按着刀，他把书往前一摆，对妇人道，“夫人，请？”
那妇人望了望云敖，见他全然没有通往的意思，便敛眉转身道：“那就劳驾军爷了。”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蒋霆方端着臂走上前，全然是聊家常的语气，“臣依稀记得，因着龙门战事吃紧，子恒最后那段时间，是与臣一道的，并未在杀狼关。”
“是。”云敖颔首，他目光漫漫的，似是一瞬回到了十年前，“先帝说，当年应乾城破时，杜彻就随着杜家主母悬梁了……”
蒋霆沉吟片刻，“这个妇人来历不明，知晓甚多陈年旧事，却并不十分熟稔……王爷是想引出她背后的主使？”
“不错。”云敖将目光收回，望向蒋霆，“威勇侯的案子在大理寺尘封十年，当年审案的人几乎都随着京兆府尹殒命了，知晓细节的人不算多。”
况且，这妇人还提到了云渺与严砾的旧事……
云敖的眉又蹙紧了几分，蒋霆还欲开口，便听见花园传来一把妩媚却耀武扬威的嗓子，“你是何人，敢拦我的路？”
便听见蒋霖反唇相讥，“你又是何人，敢在织造局闹事儿？”
“我是何人，与你一个小太监无关吧？”女人笑了，似是看见一旁的宝儿，“哟，小小年纪就找了个对食的？”
她的话太刺耳，云敖与蒋霆的脸登时黑了，一甩袖便往花园走去。
花园与中庭不远，不过是一道游廊的距离。两个大人赶到时，蒋霖正宝儿护在身后，唇抿得紧紧地，小手在长刀上按得骨节发白，这是要拔刀了。
他的对面，抱臂站着一个美妇人，正半眯着凤眼，饶有兴趣地望着蒋霖，她二十四五的年纪，一身云锦直领对襟，金蝶衔珠的钗环，举手投足皆是贵气万方。
“小雨儿！”蒋霆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两个小孩护在身后，“怎么回事！”
看到蒋霆，那妇人脸色变了变，旋即扭着腰肢颔首行礼，“民妇见过督主。”
这时云敖也到了，待看清那妇人的面容，他剑眉微蹙，“郑夫人？”
“千岁。”见到云敖，妇人眼前一亮，又千娇百媚地一拜，“民妇早就与郑大人和离了，如今民妇是市舶使汪子真大人的正室。”
市舶使汪子真的妇人汪曹氏，算是云敖与蒋霆的旧相识了。
她是北陵道镇守的嫡女，数年前曾被指为云敖的未婚妻。只是两年后元婉皇后薨逝，云敖与太子又深陷夺嫡之争，一时有几分颓势，她当即撕掉婚约，嫁与当时虢国公的世子。
没几年虢国世子暴毙，曹氏立刻改嫁汪子真，是为两江道官场上有名的老夫少妻。
汪子真是雉尾间出来的宦官，因着早年攀上了老祖宗的高枝儿，得了市舶使的肥差。从几年前蒋霆与戚霆扳倒西厂后，连着老祖宗的徒子徒孙都跟着夹紧了尾巴，没想到汪子真的继室夫人竟还敢嚣张。
显然这汪曹氏的目标就是摄政王，她干脆不再应酬蒋霆，径直对着云敖目送春波，眉眼间皆是眷眷，“听闻千岁驾临织造局，民妇正巧与汪大人同往，便想找千岁叙叙旧。”
她这话说得有意思，不管自家夫婿叫夫君，反而生疏地称为“汪大人”。蒋霆见状，识相地拉起蒋霖与宝儿，冲云敖一合掌，“那臣先行告退。”
“不必。”云敖淡淡道，“本王与汪夫人无旧可叙，一道回去。”
“王爷……”
他弯腰抱起宝儿，这孩子被汪曹氏了一跳，却仍不忘蹭蹭云敖，仰头问道：“父王，什么叫对食呀？”
闻言，云敖的脸色更阴沉几分。
宝儿“父王”两字方脱口，那边汪曹氏的脸便立刻白了，她是听闻云敖与王妃性格不合，才生了见缝插针的心思，怎么一见面，连孩子都这样大了？
便听见摄政王问道，“谁同你讲的？”
宝儿怯怯地望了汪曹氏一眼，又把脸埋回云敖的肩上，“汪夫人。”
“千岁！”汪曹氏闻言膝下一软，应声跪在了地上，“小世子童言无忌，不可尽信！”
“哦。”云敖垂眼看着她，“汪夫人的意思是，本王的儿子在撒谎？”
“臣妾不敢……”
“汪夫人毕竟是高门贵妇。”懒得与她再纠缠，云敖阴恻恻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不言而喻的寒意，“一言一行，总要谨慎。”
……
云敖抱着宝儿，蒋霆牵着蒋霖，四人相顾无言地走在游廊上。最后还是云敖先开口：“……方才之事，不许告诉王妃。”
“是。”蒋霆了然地笑，“汪子真家风不严，代他向千岁请罪了。”
云敖唔了一唔，低头看着怀里的宝儿。小家伙路上一直新奇着，到了织造局又跟着蒋霖到处玩，乍一窝在云敖怀中放松下来，便沉沉睡去。
蒋霆看了眼天边，斜阳西沉，时间已然不早，便问道：“千岁在这边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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