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尾随……”云敖沉吟片刻，“那来信之人又怎知有刺客尾随？”
“她看到了？”景姝大胆推测，旋即又觉得逻辑不能自洽，“泼墨都未察觉到刺客……”
云敖没说话。看笔迹像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应是不会知晓这些隐秘之事，但又难保不是有人故意更改了笔迹，冒着危险也要提醒云敖。抑或……
“……会不会是个局？”景姝忽然问道。
见云敖未反驳，景姝便大胆推测下去，“来信之人谎称刺杀目标是王爷，实则是想诱导泼墨守卫的重心偏移，调虎离山。”
“那刺客最有可能乘虚而入的……”云敖猛地抬起头，目光一瞬间与景姝碰撞，两人眼中尽是了然，“长公主！”
“不应该呀。”景姝忖度着，下意识拿起毛笔在生宣上信手写着“帝都”二字，“长公主来两江道这事，只晓得人不超过三个，那旁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既然知道你随我来了两江道，便有办法晓得长姊的行踪。”云敖面色凝重了几分，“要么是长姊身边的锦衣卫透出去的，要么是襄王府有内鬼。”
他思虑片刻，拿定了主意，便唤道：“哲行。”
应声进来一个年轻人，景姝认得，是白日随着杜彻去她府上取书信的亲卫，他利落地跪在案下：“王爷。”
“从神机营抽调三十精锐，派去长公主身边。”
傅哲行犹豫了一瞬，方颔首领命：“是。”
他下去复命了，景姝却将他方才一瞬间的怔忪看在眼里。只是不过是刹那间的变化，她也无法问之于口，便接着方才的话头道，“调虎离山只是推测，王爷这边仍是要加小心。”
“放心。”云敖笑笑，垂眸抽出景姝手中的笔，“倒是你，再画纸就要烂了。”
“啊？”景姝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纸上描字，脸蛋儿一红，“走神了。”
她这半羞半笑的样子标致极了，像是含苞的花儿。云敖刮刮她的鼻尖，“来得这样急，宝儿呢？”
“交给亲卫了。”景姝低头去躲，却因在云敖的怀中，躲无可躲，便把脸往他胸口埋，“他今晚进了不少点心，我都怕他撑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云敖身上的龙涎与草药味撩拨得她心猿意马，景姝下意识屏住呼吸，便听到他胸口若有若无的心跳声。
她的脸颊绯色愈发潋滟。
到底是云敖先开口，却也沙哑了嗓子：“……今晚宝儿还睡碧纱橱？”
“嗯……”景姝小小声，像是给自己找借口似的，“他黏人。”
接着便听见云敖长长的呼气声。景姝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中沉默，只会让空气愈发黏腻。于是她大胆道：“王爷，色令智昏……”
没想到小王妃憋了半天，就挤出这样一句话。旖旎的氛围瞬间消失，云敖哭笑不得，“本王像个昏君？”
景姝忙道：“不像，不像。”她抬起头端详云敖的面皮，峰高壑深的轮廓，带着几分久病的苍白，愈发显得整个人清冷出尘，“臣妾智昏。”
“哦？”云敖挑起一侧眉，歪头痞痞地望着景姝，“那本王是色？”
“男色。”景姝大大方方承认了，甚至还大着胆子，拿那削葱根似的指尖在云敖淡色的薄唇上划过，“……从此君王不早朝。”
景姝就就是这样，平日端着是再标准不过的主母风范，可胆子一大起来，便可爱又莽撞。云敖有心逗弄她，便低沉了嗓子在她耳边厮磨，“王妃要把本王纳入后宫？”
“当然……”景姝眼睛一闪一闪，“封你为皇后，遣散后宫……”
她正欲天马行空，忽而外头传来一把脆生生的嗓子，“母妃？”
云敖感觉怀里的人儿一抖，旋即慌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手忙脚乱地抚平衣上的褶皱，一边扬声应道：“宝，宝儿？”
他暗自叹气，没体会到迎娇生的喜悦，反而先明白了府里有个孩子是多么不方便。云敖抬起声道：“你母妃在内殿，进来吧。”
于是便听见珠帘泠泠作响，小男孩端着一个漆盘步步留心地走了进来。漆盘上摆了两个敞口建盏，旁边搁着汤匙，似乎是一道甜品。见到云敖，宝儿仍有几分谨慎，端端正正跪下行礼，“父王，母妃。”
“起来。”云敖冲宝儿招招手，“来父王这边。”
宝儿端着漆盘过去了，这时景姝方看清，他拿的原是饭后景姝吩咐膳房做的蜂蜜山楂羹。
“自己进便是了，”景姝揉揉他的小脑袋，“母妃怕你今夜积着食儿。”
宝儿摇摇头，“父王和母妃也吃。”
云敖一把抱起他，挠挠他白玉似的耳垂儿，“听闻你今晚吃多了？”
宝儿害羞地点点头。便听见云敖继续道，“食不过三，以后记住，再好吃也不能贪嘴儿。”
这是宫里的规矩，宝儿如今入了王府玉碟，很多事情都不得不学起来。
“知道了，父王。”宝儿在云敖怀中撒娇，软软甜甜一把嗓子，很是喜人，“儿臣记下了。”
云敖最吃这一套，景姝是，云恒是，宝儿亦是。他颇为受用地抚着宝儿的后背，漫声道，“总是和你母妃疯玩也不是个办法，后天开始父王教你温书写字，好不好？”
“真的？”宝儿眼睛一亮，也不再贪恋云敖怀中的片刻温存，从他的臂弯中抬起头，“可以学写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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