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获得此次金像奖的新晋导演奖，你最想感谢的人是谁？”
车载视频里正放着金像奖的实况转播，叶初姿势慵懒地躺靠在后排座椅上，听着女记者嗲声嗲气地提问。
他微微睁大些眼睛，看向镜头里的陈一度，嘴唇无声地翕动：“我自己。”
几乎同步的，视频里的人说了声：“我自己。”
果然，这家伙一如既往地臭屁。
女记者尬笑了两声，追问道：“不感谢一下剧组的同事么？比如，叶初？”
陈一度冷漠脸，笑都不笑，拽拽地答：“新晋导演是对我个人的肯定，没获得最佳影片说明我们团队做的还不够，以后要继续努力。”
女记者锲而不舍地再问：“所以新作品还会继续和叶初合作么？”
已经打算离场的陈一度听见这个问题忽然顿住脚步，扭头看了那记者一眼：“你听过相声么？”
记者茫然地点点头。
“相声行当里，捧哏管自己的逗哏叫‘角儿’，叶初就是我捧的角儿。”陈一度彷佛从镜头那边看到了这边的叶初一样，说了句，“我这辈子就捧这么一个角儿。”
视频里的人退了场，镜头切到了其他获奖者。
叶初抬手关了视频，对着黑屏嗤笑一声。
“这孙子，带我营业得加钱的知不知道？”
“初哥，什么加钱？”前排的助理扭头询问。
“不是给你涨工资，别做梦了。”叶初扭头看窗外的街景，黑色夜空里闪烁的是霓虹，他居然觉得有些空。
大概是因为有些遗憾没能去参加金像奖吧，尤其是陈一度得奖这么大喜的日子，他还得在外面加夜班。
陈一度这孙子就会吹牛，说什么捧他一个角儿，那倒是给他足够的片酬让他不用干别的活儿啊。
正在心里骂着，陈一度的电话就打来了。
叶初接起来：“干嘛？”
陈一度：“你哪天回S市。”
叶初：“明天。”
陈一度：“哦。”
叶初：“干嘛啊？”
陈一度：“有事跟你说。”
叶初：“拿我炒作，要给我封口费是吧？”
陈一度：“嗯。”
叶初嘴角上翘，还要打趣他几句，陈一度把电话挂断了。
“？？？”叶初一声脏话憋在嘴边。
真的，这孙子，十年如一日的讨人厌。
01
十年前。
六月末的某一天，蝉声和暑气萦绕的夏天，A艺术培训学校的学生家长接待室里，坐着两家人，看得出彼此之间气氛很不融洽。
咨询老师拿着个信息表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问道：“哪位是陈一度？”
“我。”穿着白色校服的男生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跟着咨询老师出门去了。
靠窗边坐着吹风的叶初抬头看了一眼，看见了熟悉的校名，那个省重点中学。
当然，他熟悉是因为他们中学就在重点中学隔壁——一家学费非常贵的国际中学。
看来这位同学是个高材生啊。
高材生出去没两分钟，高材生的爸妈就接连叹起气来。
喜欢听八卦的叶初竖着耳朵，隐约听出来高材生爸妈并不想让高材生学艺术，言语间都是担忧，甚至拿出了一个信封打算贿赂招生老师，让老师劝高材生回去学文化课。
八卦还没听完，咨询老师又来了，这次是喊他去面试的。
叶初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他小妈在旁边紧张地跟着站起来，打算陪他去面试，被叶初皱着眉看了眼，又坐下了。
坐下还小声给他加油：“好好表现啊。”
叶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路过高材生父母的时候心里有些微说不清的羡慕。
所谓小妈，就是爸爸的小老婆。
亲妈叶初没印象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
那时候他爸跟他说亲妈跟大款跑了，去国外过好日子了。叶初居然没有太难过，总觉得有一天他妈会染成黄头发带着真丝头巾回来，问他是要跟爸爸过还是跟她一起出国。
他在反反复复推演过很多次这个场景后，忽然有一天，他不记得是听哪个亲戚还是哪个邻居说的，反正他忽然知道了：没有大款，也没有出国，他妈早就死了。
病死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戴着红领巾，背着小书包，吃着烤肠问他爸：“爸爸，人是不是都会死的？”
他爸一愣，点了点头。
再然后，不知道过了几个月，他爸领回来一个阿姨，跟叶初说：“叫妈妈。”
叶初无师自通地喊了声：“小妈。”
小妈就小妈吧，起码比大妈听起来顺耳些。
这些年叶初他爸经商攒下了不少家底，为了让叶初安心，他爸悄悄告诉过叶初：“老子结扎了，你放心，钱都是你的，没有弟弟妹妹跟你争家产。”
叶初有时候会同情小妈嫁了个渣男，有时候又被这个小妈的馊主意气的牙痒痒。
比如说今天。
他跟着咨询老师走到面试的教室，一个看起来有些凶的男老师坐在椅子上，朝他说：“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叶初有些不耐烦：“老师，不走过场了吧，在哪儿交费你直接跟我家长说就行了吧。”
面试老师一愣，给出官方的解释：“同学，我们学校招生是有门槛限制的，如果你对我们不信任可以跟课程顾问再了解一下，或者……”
“你觉得我过不了门槛是吧？”叶初打断他，“太好了，那你跟我家长说一声啊，说我不适合学这个，我也觉得我不适合，那我走啦，老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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