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真的因为当年对林星溪的印象太好，这一路上，洛天霜都没有开口问关于他残暴无道的谣言。
林星溪与记忆中相比长高了不少，只是感觉体型倒没什么变化，婴儿肥褪去后，感觉林星溪看起来更瘦了，虽然长相犹如天人，但是不知为何眉眼处总有一股散不开的阴郁。
来到皇宫后，洛天霜先翻身下马，然后转身将林星溪抱了下来。
“好轻。”
在军队练就了一身肌肉的洛天霜越发觉得林星溪轻的不像话，仿佛站在风中随时都会被吹倒一样。
林星溪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是向洛天霜抛去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笑得如此的虚无缥缈，就好像下一秒他就会随风飘散。
“师傅。”林星溪还像幼时一样伸手拉住了洛天霜，“这一路幸苦了吧。”
洛天霜在迎接的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便抽回了自己的手：“陛**恤臣，实乃臣的荣幸。”
林星溪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霎时间觉得心脏里有什么东西翻动，但他咬紧了嘴唇，将所有的痛苦吞咽下去。
洛天霜说道：“还有，当年不过是幼儿间的戏谑，陛下不必当真。”
林星溪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
洛天霜笑道：“能当的起陛下师傅之名的只有翰林院的太傅大人，洛天霜不过一介武将，岂能担此称呼？陛下日后还是莫要提及，免得招人误会。”
林星溪捏紧了拳头，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朕习惯了，也是，洛卿已经位极人臣，朕也登上皇位，确实不能再拿儿童间的戏语来称呼。”
“陛下英明。”
这冗杂的官场似的虚伪的话让林星溪一阵恶心。
只是儿童间的戏语吗？
是啊，他听闻，丞相庶子幼时起便是京城孩童之中的孩子王。
或许对洛天霜而言，他不过是那一群童年玩伴之中的一个。
而对林星溪而言，他的童年，他的玩伴只有洛天霜一个。
或许就是这样吧，在他眼里，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若说特别的话，恐怕只剩下了皇子这个身份罢了。
思绪纷杂，每根思绪都想穿着丝线的针扎入他的心脏的一头，然后从另一头扯出。
他实在忍不住了。
林星溪突然摁住了自己的心口，往后退了好几步。
周边的大臣一拥而上，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没什么，只是老毛病了。”林星溪浅浅的笑了下，示意让大家别担心。
他本是解释给洛天霜听的，却发现那人并没有像他人一样围在自己身边，而是站在原来的地方，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你看看我啊......
他就像沉入河水中的即将溺死的人，而洛天霜就是站在河岸边，他最爱却不肯伸手救援的人。
看看我啊........
哪怕就一眼.......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
为洛天霜一行凯旋庆贺的宴会并没有因为皇帝的身体状况而叫停。
林星溪拖着病体依然举行了欢宴。
只是在洛天霜的眼里，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进一步的挖空这个行将就木的王朝。
金碧辉煌的殿堂，容貌秀美的宫女，随处可见的珠宝，天花板上缀着西域进贡的夜明珠。
就是因为这几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当年太上皇就是为了从匈奴人手里抢这几颗夜明珠，才发兵匈奴，夜明珠虽然抢到了手，可匈奴很快就收拾了军队，玉门关才失守，大皇子才惨死，他们才在西北打了整整七年的杖。
林星溪，他怎能将这几颗夜明珠明晃晃的缀在天花板上！
不仅是洛天霜，在场的不少将领都注意到了。
副将赶紧伸手按住了洛天霜的手掌：“将军，不可生事！”
可洛天霜忍得下去，其他人忍不下去。
一个将领从怀中掏出匕首，冲着林星溪就刺了过去，“你这个狗皇帝！我们在西北打了七年！都是因为这几颗夜明珠！”
可他匕首哪里能有御前带刀侍卫的剑快，霎时间剑影挥落，那个将领的腹部便出现了一个狭长的伤口。
四周哗然，几位离得近的大臣纷纷向后退。
但御座上的林星溪看到这一幕仿佛更加兴奋。
林星溪突然面目扭曲的吼叫道：“抓住他！抓住他！”
“你这个暴君........我妹妹，我爹全都是死在你手里........”那个将领挣扎着想要起来。
林星溪面目狰狞的说道：“砍掉他的右手！”
“啊啊！！”鲜血划过空中，溅出的鲜血在地上形成一道弧线。
“你妹妹？你爹？”林星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兴奋地说：“是不是那个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女孩，我看她眼睛很好看，就挖下来了，至于她爹嘛？好像是因为拦着不让我挖，所以就顺手杀掉了。”
听闻此言，洛天霜将手里的酒杯捏碎。
瓷片割裂了他的手掌，鲜血滴落。
众人听到声响纷纷望向洛天霜。
众人心想，这下洛将军可算是完蛋了，如今皇帝阴晴不定，他这么冒犯陛下，恐怕小命不保。
但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阴晴不定的皇帝陛下如同痛失所爱之物一般，从御座上跑了下来，捧起洛天霜的右手，小心的吹了口气：“疼不疼？怎么这么不注意？快传太医啊！”
身边的太监赶紧去喊太医。
看着他眼里溢满的温柔与担心，洛天霜只觉得可怕。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林星溪？
是那个残暴无道的昏君，还是现在这个温柔乖巧的人？
为什么他上一秒能说出挖眼随手杀人这样残忍至极的话，下一秒就能飞奔到自己身边关心手上的伤痕？
太医很快就赶来了，细心的为洛天霜包扎上伤口。
林星溪还强行要求太医给洛天霜开上口服的药还有忌口的单子，并嘱咐洛天霜要好好休养。
不过一个手心的伤口，居然被他折腾的就像什么大病一样。
宴会也被毁了，众人四散而去。
送走了洛天霜后，林星溪转身看见了大殿上那具断了右手的尸体。
不知何时，早已失去了呼吸。
他被吓得连连后退，直到身后的太监扶住了他。
“这是........是我干的吗？”林星溪颤抖着手，指着自己。
身后的大太监福来点了点头，“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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