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芝皱着眉，嘴里无意识重复，“云歇？”
“就是您成人礼为您簪花的那一位。”沈离七把嘴里的稻草吐了出来，“呸，人渣。”
沈离七顿了顿，还是不忍心，“云家家大业大，虽说你要报仇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拿着这柄剑跑过去不就是去送死吗？”
阿芝点点头，转身离开柴房，月光细细碎碎撒了一身，
破碎的像在风中划过的小玲。
沈离七拧眉，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毕竟也没有什么资格去阻拦。
以阿芝的身手沈离七觉得自保大概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云府没有什么传说中的绝世高人。
接下来的几天平静的让人心惊，阿芝在枫袖阁里安安稳稳呆着，每天抱着她那把琵琶片刻不离，操持完小玲的葬礼之后，更是闭门不出。
妈妈容忍了她五天，实在是忍无可忍把她从房间里拖出来。
沈离七站在妈妈身后看着阿芝，她想着若是妈妈看着阿芝憔悴衰弱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她就顺便接过这次前往云家的任务。
这样一来，从根头杜绝阿芝见到云歇的机会，也许拖不了多久，但她想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好了。
可是从房间里出来的阿芝并不憔悴，反倒看上去依旧美艳动人，发梢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系着胭脂红的丝带，而是编入了一根雪白的细带，两端是细细的流苏，在风中轻轻浮动。
“云府是吗？我去。”阿芝抚了抚她宽大的袖子，袖子上绘着淡色的隐纹，看见沈离七欲说还休的样子，淡淡说道，“阿七呆在这里，那也别去。”
沈离七皱眉，趁妈妈不注意，悄声问道，“阿芝姐明天回来吗？”
阿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后天呢？”沈离七不依不饶。
阿芝为沈离七整了整发上的玉簪，“这几天大抵都会留在云府，妈妈也不会回来，到时候云府出事没人会管你的，趁乱赶紧跑吧。”
“不要。”沈离七觉得自己的理智断了一瞬，抓住阿芝的手臂，“小玲姐姐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您可以为她舍命复仇？”
阿芝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轻轻拉下沈离七的手，跟着妈妈走出门去了。
沈离七看着阿芝的背影，突然想起在她七岁和阿芝小玲在月下乘凉的场景，当时妈妈离开一段时间，阿芝就从厨房偷出两坛酒，邀了沈离七和小玲一起隔着树枝枝桠看月亮，喝到微醺时，阿芝兴之所至，抱了琵琶出来。
“我给你们听听我家乡的曲子。”阿芝边调试琴弦，一边笑着说。四根晶莹的琴弦在月下蕴着淡淡白光，阿芝随手一拨，震颤不休。
沈离七停下了准备往嘴里丢葡萄的手，看向坐在月光下的阿芝。
阿芝一席绯衣，发梢结红绳，十指翻飞，端的是金刚裂石之声，起先刚烈华丽，高潮时如万军压境，黑云绕城，悲怆激烈，杀气腾腾。
沈离七只感觉到喉头一甜，忙看向阿芝，阿芝双眼惊亮，如入魔障。
沈离七挥手摔破了酒盅，阿芝一顿，一根弦啪得断了，抽在了阿芝的手腕上，沁出一条血丝。
阿芝回过神来，面色奇怪，瞥了一眼沈离七之后，首先看了一眼被她点了昏睡穴睡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玲，见她依旧睡得香甜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沈离七。
“你来帮我把她放在我背上。”她招手。
沈离七走过去，撑住小玲的腰，把她轻轻放在阿芝背后。
“阿芝姐对小玲姐真好。”沈离七感叹。
“阿七，”阿芝叫了她一声，“你的乐籍放在妈妈房间里，你进去之后，在你的右手边有一只插着孔雀翎的花瓶，花瓶里是钥匙，柜子上右起第二个存了你的乐籍，你将它毁掉即可。”
一瞬间，好像周围的空气突然凝固了，沈离七身处其中，好像一条浮在空中几近窒息的鱼。
“阿芝姐要赶我走吗？”沈离七正色，“明明是你带我来这里的。”
“当时我没想到我带回来的会是一个什么怪物。”阿芝没有回头，背着小玲离开了。
恍惚间当时的背影与现在的背影重合，沈离七狠狠抹了一把脸，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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