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寻常布衣,头发如农家姑娘一般简单挽起,纵然少了华衣加身与珠玉点翠,光凭她一张惊艳的脸,就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白念迟在她身前蹲下:“你怎么在这儿?”
鹿宁不好意思地擦干手,趁厨房中无人注意她们,便凑近了些,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在东海惹了祸,西域那……我暂且是回不去了。我在白鹿镇流连一阵,余老板好心,才收我来楼中做事。”
按理说鹿宁可以靠脸吃饭,但西域鹿女性子傲,绝不会轻贱了自己。余去冬收她入后厨房干点摘菜洗菜的杂活,而不是让她去前厅结账,兴许就是怕她这张脸吃了客人的亏。
“冬冬向来好心,他不会亏待你的。”
鹿宁眼有愧色:“那日您放我走,我……我很感激,还望您莫要计较我当时的无礼。”
白念迟弹开她虎口处沾着的一小截青葱,笑道:“我生性也是个野浪之人,连封尉也要骂我两句没有教养,我和你置什么气。”
鹿宁怔愣地看着她。
“我这人没心没肺,就是喜欢交朋友。你我交情不深,却也算个朋友。”她在鹿宁身边坐下,挽起袖子,帮着一起摘起菜来,“你在这无亲无友,平日里小心些行事,冬冬自然会把你好好的护在楼里。”
随后鹿宁跟着她笑了,脸颊微红:“谢、谢谢您。”
白念迟安抚好鹿宁,帮她摘完这一桶子的青菜,从厨房里捞了点甜点,又晃悠去了前厅。
余去冬这春宵楼共有五层,一层堂食,二三层包间,四五层住宿。楼中伙计不多,雇得全都是实打实的人族。当初开张时,冬冬同她说过,这妖类有好有坏,多得是披着羊皮的败类,为防楼中妖类生事,他从不招收妖类在楼中做事。
鹿宁是鹿女出身,本支乃是西域品阶最下的地仙,几千年来仙力逐渐弱化,如今只是一个比人族多一丁点仙气的种族。她虽非人类,但在楼中,也害不成谁。
白念迟找了一处坐下,慢慢嚼着甜点,望着楼中形形色色的人,心情上佳。
余去冬忙完一阵便来陪她,见她挑的都是些饭后点心类,不由得失笑:“不用点主食?”
白念迟往嘴里塞了一块绿豆糕,鼓着腮帮子:“主食哪有甜点好吃。”
余去冬眉头轻蹙。
她左腕处的红绳铃铛与青色神印略有些扎眼。
白念迟顺着他的视线往手上一瞧,猛然发现:怎么又是红配绿?这种狗屁配色往她身上是脱不开干系了?
“这是龙族标记。”余去冬抬眼,笑意冰冷,“他对你做什么了?”
不知为何,白念迟看他那双黝黑的眸子,心底竟有些悚然,“什么也没做。”
“真的?”
“我还能骗你吗?”白念迟笑嘻嘻道。
“念念,有些事,你断不可尝试。”余去冬说,“你受不住。”
白念迟想了想,说:“哪有那么可怕,再说了,封尉他才不屑同我做那些事。”
那倒未必,余去冬想。
标记,是欲念的生成物。龙族吞天纳海,生性高傲,绝不轻易标记一个人。他们的标记,往往由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欲'望生发,那之后,便想在那人身上,用特殊的印记警告旁的追求者,那是他独占的猎物。
多么野蛮的劣习。
“这过了半个多时辰了,我上去找念晚办正事去。”白念迟擦干净手上的糖粉,拍了拍怀里的小瓷瓶,起身往花梯那处走。
还未走开几步,厅中忽地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惊恐的人群狰狞着面孔,急急从位置上站起,争先恐后地往一边逃窜。
看见什么了这是?大白天的总不能闹鬼了吧?
白念迟抬头望去。
一具枯尸骤然坠下,直对她头顶。
“念念!”
危急之下,余去冬猛冲上来,一把推向她肩膀,将人往前推得踉跄了好几步,最后狠狠扑倒在地,滚了两圈才停下。
“啪!”
“叮!”
惊悚落地的是那具枯尸,和从她怀中滑摔出来的通体无暇的白色瓷瓶。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唯有从碎裂瓷瓶中淌出的龙血“滋滋”两声后,蒸发得无影无踪,一丝血色也无。
那是……那是她留给念晚的救命血!
就这样……没了?
无边黑暗席卷而来,疯狂撕扯着她的肉身,那一瞬间,眼前万物好似被拦腰折断。
楼中惊叫一声高过一声,余去冬低头看着那具枯尸,脸色跟着白了三分。
这是个男性,身上的服饰皆是上好材质,应该是镇上某位贵公子。他头上的公子冠歪斜着,连同他杂乱的长发纠缠在一处,狼狈不堪。他干瘪的手露在袖子外头,较之垂暮老人布满褶皱斑纹的手还要枯败。
一个被吸干了精血的男人。
尸首腰间佩着一块玉佩,上头印写了一个“柳”字。白鹿镇姓柳的人家只有一户,这人应当就是那以美貌出名的、住在东街的柳公子柳承靖。
至于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变成一具枯尸,这其中何人作祟,她没精力去想。
现在,那一小罐消失的龙血比什么都重要,她不过是想让妹妹好起来。
可它消失了。
无影无踪。
白念迟疯了一般,逆着往外逃窜的人群,拼命往楼上跑。
余去冬在她身后焦急地唤她:“念念!”
他想追她而去,但是楼中混乱,他一个楼主却不能丢下不管,只好一路目送着她疯狂地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往白念晚的房间踉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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