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迟瞬间怂了，怯着步子往后撤了两步，直想落荒而逃。
所幸封尉那一个眼神只是匆匆略过，停在了他右后处的墙角，一只被雨水打湿的白猫身上。
白猫浑身上下被夜雨浸湿，长毛贴在她瘦小的身体上，看上去比平常小了好几倍。她似乎是偷喝了人族的酒水，喝得多了醉倒在路边，打起了酒嗝。
白念迟愣了愣。她可以无比肯定的是，那个喝高了躺在路边，就着大雨呼呼大睡的白猫，正是她自己。
此事已过十几年，她大概只留了个模糊的印象。那日她喝多了酒，谁来都六亲不认，最后倒在路边睡了一宿。那晚她是被余去冬找回去的，但是余去冬带回家的除了她，还有一把素色油纸伞。
当年她以为只是余去冬新购的一把伞，从未在意过，不出几日就把伞忘到脑后了。
原来是……封尉的伞？他们龙宫选妃相见，竟不是初遇？
不远处那道青色的身影折回了几步，在白猫面前蹲下身，用手拨了拨她被雨水浸得凉透了的肉垫，随后把伞支在了她的身上。
“封……”
余去冬在她身侧微拧起眉头，把她往身后拉了拉，“念念，别看了。”
“可是……”
话音未落，眼前场景瞬变，雨夜同那芝兰玉树一般的身影像一页揉皱的纸，被往生门匆匆翻过。霎时天光大亮，白日追逐着夜晚盖过幻象，下一个场景已然而至。
白念迟往前追了两步，直到封尉的残影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才愣愣转过身，“原来我和封尉早就见过。”
余去冬望着她的眼神多了一味复杂，“他只是恰巧路过罢了。”
白念迟笑了一下：“我知道，就是觉得有点神奇，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看来我和他还挺有缘。”
他黝黑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笑容，垂在身侧的手指收了收，惊觉白念迟待封尉的情意，已到了这般连巧遇都觉惊喜的地步。
余去冬以笑容掩过眼底的隐痛，“走吧，查案要紧。”
正巧碰上白鹿镇的赶集日，路上热闹非常，吆喝声四方环绕，人头攒动。
二人从最热闹的街道穿过，抵达了柳府。
这是今日内白念迟第二次爬柳府的墙，虽然身体隐形，但还是有种做贼心虚的罪恶感。
柳夫人在院中和柳家主争吵了起来，他身旁还立着一位容貌倾城的女子。
这是白念迟头一次认真观察这位大户人家的家主，不得不说，是有些风姿在身上的。虽不及余去冬或是封尉那样惊艳，但放在人间，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而他身旁的女子，容貌更是压过柳夫人，一双美目盈盈动人。
白念迟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转头问道：“她身上有妖气，和你一样是鲤鱼妖吧？”
余去冬颔首道：“是，修为不高。”
柳夫人不比方才在雨夜里来的体面，她浑身发着抖，怒视着眼前这一对男女：“你现在带着这个她来我跟前是什么意思？承靖刚走两天，你带着这个贱人是想干什么？！”
柳家主似乎不想和她计较，软着声音说：“此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此番回来，取些衣物就走，财物全都留于你。”
“我不要你那点臭钱！当初是你八抬大轿把我娶进门，是你说你已经忘了这个贱人，往后只会全心全意待我一个人！”
柳家主皱着眉：“黎霜于我有恩，我们心意相通。当初若非母亲强逼，我断不会抛弃她，娶你入门。”
“你好狠的心啊，你不想辜负她，那我呢？我就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可以随意抛弃的吗？！”
“滚，你们都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
所以说柳家主的原配其实是这个叫黎霜的鲤鱼精，柳家不同意黎霜嫁进来，所以就逼迫柳家主娶了现在的柳夫人。后来柳家主觉着日子索然无味，恰逢黎霜还喜欢着他，两个人又走到一块去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一个男人。不过这柳家主优柔寡断，先后辜负了两个女人，也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倘若当初他再坚定一些，没有迎娶柳夫人进门，恐怕也少了后头这些七七八八的事。
不过妖和人总归不会有好结果的，人类没有能耐规避妖类身上可以侵蚀肉身的妖气。现下柳家主看上去并不知道黎霜的真实身份，倘若知道了，恐怕会避之不及吧。
可怜那柳夫人到死都守着这座府邸，生前最后一刻都驻守在柳家主母的位置上。
“是个可怜人。”白念迟垂眸望着那个发了疯地驱赶二人的柳夫人，继续说，“但我总觉得柳家主失踪不见，无论是柳夫人还是那个鲤鱼精，都是知情的。”
黎霜必然有些什么。
因为十几年后，当柳家故事画上句号时，黎霜这个柳家主的原配情人，没有结局。或者说，柳家主失踪之后，白鹿镇人家的饭后谈资里，只说柳家主为真爱抛弃柳夫人，却从来没有提及柳家主所爱如何。
时间到了之后，往生门又翻过一景。
这一次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柳府内点着微弱昏黄的灯。
柳夫人从隐蔽的后门抱进来一个婴儿，手中攥着一张信纸大小的纸条。
小孩脸色红润，吮着拇指睡得很是安稳。
但那不是柳承靖。
真正的柳承靖已经在那个雨夜断了气，这个孩子，不过是柳夫人用来顶替柳承靖的替身，也就是十几年后，被吸干精血死在春宵楼里的“柳承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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