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蛟族首领，他的地位不一定同祝西州一样是明面上的蛟王。白念迟猜测，应该是一位类似于精神首领的人物。
他要做什么无从得知，光从这座神庙来看，他把祝西州奉为神明，把蛟王的地位捧上至高点，这说明，他对于蛟族现在的现状颇为不满。
他在控诉，他想把蛟族送上神坛。这座神庙，不过是一个预兆。
而想要把蛟族送上天外天，他的第一步，应该是要放出蛟王才对，在这建神庙是什么意思？这些虚无缥缈的香火，对改变蛟族地位根本无济于事。
白念迟困惑道：“我不明白，这座神庙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不等封尉说话，神庙里进来一个农户打扮的男人，五大三粗，但脸色很白。
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染了血迹的帕子，也不管身侧是否有人，在神像面前跪了下来，神色痛苦地打开帕子。
素色帕布中躺着一块血红、看不清原样的人肉。
白念迟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冷不丁撞上封尉的胸膛。
她原以为燕生口中的“精血换心愿”只是一个传言，做不得数，来这神庙之前，她对其一直抱有怀疑的态度。如今一见，竟然是真的。
农户双手将血肉捧到了神像跟前，重重地将脑袋磕在地面上，“请神君实现我的愿望，让我走丢的孩子快些回家吧！弟子定行善积德，摒除恶念，求神君实现我的愿望！”
白念迟身后真正的神君眯着眼看着这一幕，似乎探出了蹊跷。
东海沿岸有枯尸坠海的事，从寻鹤川回来之后便有人给他递了消息。虽关乎人世性命，但这等事，他一位灵域主完全没必要出马，若有纷争，天外天自会派人调查清楚。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白念迟也介入了进来，以春宵楼柳承靖的尸体为契机，想要把这事查的水落石出。
对于白念迟是否能成功解决此事，封尉从未疑心过，也抽不开身陪着她查，原以为只是凡尘小妖的小打小闹，直至亲眼见到这个农户略显诡异的献祭仪式。
“夙愿咒。”待农户走后，封尉平静地说。
白念迟怔了怔，问道：“这是恶咒？”
封尉颔首：“以人族精血为引，在骨血上刻下咒文。心愿完成之际，便是精魂血肉离体之时。”
那就说得通了。义庄里深灰色的骨灰，以及柳府那个老母亲康复后就死去的侍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夙愿咒的恶毒之处不仅在于代价惨重，还在于折磨人心，在许愿人最痛最疼的心尖口予以致命一击。它实现了人们的愿望，等到他们沉浸于喜悦，正打算继续过舒心圆满的日子时，无情地夺走他们的生命，措不及防，就连和亲人告别的时间都不留。
一个禁术，一条命，换一个心愿。
多阴毒，多可悲。
“有办法阻断恶咒吗？”白念迟望着那个走路踉踉跄跄的农户。
封尉摇头，说想要阻断恶咒，除非下咒人主动放弃。
“那看来只有快点找到下咒人了。”她叹了口气，“你说他收集人族精魂血肉做什么？总不会是和寻常妖类一样，想要以此精进修为吧？”
封尉没回答，但白念迟知道那意义不大。如果真是如此，直接动手要方便得多，何必建个神庙，用夙愿咒来套取人族精魂血肉。
白念迟跟着封尉并肩往外走，又问：“先前有人用过这种恶咒吗？”
封尉波澜不惊答：“有。”
“下场呢？”
他沉默。
有人用过，却没有下场，那人依旧活得好好的，四海八荒逍遥自在。只不过替她承受一切的人，一个被镇压在了海底，一个轮回转世，兜兜转转，此刻站在了他的身旁。
“不能说吗？”白念迟从路边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中左右把玩，“不能说就算了呗。”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白鹿镇有个习俗。清明节在清合湖放莲花灯，给逝去的亲人祈福，等到了晚上，湖面上星星点点，特别好看，我带你去？”
其实现下刚过正午，还早得很。白念迟拉着封尉先回了一趟白府，吃过午膳后，在院子里铺了个席子，晒起了太阳。
封尉体冷，怕热，白念迟在太阳底下伸懒腰的时候，他就在一边静坐着，闭目养神。
晒了一会，白念晚也来了，于是姐妹二人双双躺下烙饼。
白念晚睡着之后，她在一旁兴趣索然。见封尉坐在一侧，一个字也不说，干脆直勾勾地打量起这位未来的夫君。
阴影中他五官立体，淡色薄唇紧抿着，神色薄凉。
白念迟竟也有胆子开起他的玩笑：“长得这么好看，以后要是东海纳妾，八方生灵还不得挤破脑袋了哇？”
他闻言睁开眼，平静地望向她，“纳妾？”
“是啊，我看那些精怪画本里都这样写，四海龙王妃嫔无数，雨露均沾。”白念迟爬在席子上，撑着脑袋看着他笑。
封尉看了她很久，不恼不怒：“只你一人。”
白念迟的脸“蹭”一下就红了，“你你你说啥……”
一旁的白念晚听到说话声，翻了个身要醒，白念迟赶紧捂住她的耳朵，封尉那句话要是给别人听去，那她还不是臊死？
“你这话的意思是……”
“平日调皮机灵。”他眼里隐隐有些调笑的意思，“有时候却也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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