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A
遇到张远林的事儿，谢游羽只是短暂地分神去想了那么一瞬：张远林好像更帅了，气质和气场炼都出来了，精英范儿压过了当年的书卷气。
也只是分神去想了那么一小下，念书时候无忧无虑作天作地的时光恍若隔年，他现在焦头烂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没有闲心思去想年少时候的风花雪月，能换成钱打到工资卡里吗？能当饭吃吗？
总监孟茜手下的项目组，同时有好几个项目在同时进行，最核心的是刚定了方案的这个地方政府的大型演出，还有个新拿下的项目也要赶方案，对下要联系演出团队，对上要准备各种报备材料，他们一个组才六个人，手里已经攥着三个大项目，都是超负荷连轴转。不过现在工作强度大，能保证年底的时候奖金能多拿一点，当然，如果项目进行顺利不出纰漏的话。
谢游羽太需要年终奖了，他就等着能给年终奖金能砸个几十万，他答应老妈给买包的，还有小妹马上大学毕业，该给她存点钱。
家里现在情况困难，不过谢游羽还是给家人营造出自己赚钱挺多的假象，那天跟老妈视频，妈妈说看到有款新包很喜欢，谢游羽立马答应给买，老爸在一旁几番欲言又止，最好闷闷地去阳台上吸烟去了。
姥爷姥姥一直很宠老妈，老爸也很宠她，都把她大小姐似的捧在手里呵护着，家境好的时候各种物质上的奢侈生活都当成理所当然，家里一下子没了钱，也不忍心对老妈说什么重话，能宠着哄着，还是宠着哄着，还有小妹，以前两位女士是家里的俩公主，现在也是。
谢游羽做项目，工资水平还可以，日常钱都打给了家里，他自己一个人除了吃饭也没什么开销，不过就是攒不下钱，勉强攒下些，付完房租又清空了，就等年终奖的时候能攒攒。
谢游羽觉得谁都有好时候坏时候，以前靠爸妈，现在他努力工作，让爸妈小妹也倚靠他。
明天要去跟几个演出团队定节目单跟彩排安排，核对后继续把方案送给甲方爸爸审阅，要是有改动再来回协商修改，谢游羽组里一个小姐姐最近刚怀孕，孕吐很厉害，状态不好，孟茜让谢游羽临时帮着接手，毕竟要跑来跑去，大家还是挺照顾刚怀孕的女士，现在怀个孕不容易。
这也让谢游羽更忙碌。晚上看完材料将近十一点，去冲了个澡，算了算账户上的余额，怎么算下周要交一个季度的房租，有点困难。房子再换更便宜的话，就只能合租或者住地下室了，合租太麻烦，还是算了，要不去看看地下室？反正就是住着睡个觉，大部分时间在公司。
早晨挤地铁上班的时候，谢游羽接到了房产中介那边的电话，说有意向的购买者想约着见个面谈谈，问谢游羽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一趟。
谢游羽想了想，及早不及晚，回复道：“今天晚上成吗？我七点左右直接过去房子那边。”
卖这套房子谢游羽心情并不怎么好，之前处理家里好几处房产的时候，其实已经麻木了，只是这处是姥爷特意留给他的，小花园里还有姥爷给他种的柿子树，是那种带着尖的长条柿子，很甜。二层书房有个小阳台，姥爷特意给他装修一番，成了专门玩乐高的基地，他蹲在那里拼了数不清的乐高，他拼的时候姥爷就在书房里看书或者练字，偶尔过去参观一番，夸张地夸奖一番。
人走屋空。
谢游羽深呼吸，默默劝自己想开，留不住就留不住了吧，毕竟留下的人还要继续往前生活。
03B
张远林没想到谢游羽这么快就回复可以见面，看来还真是挺着急卖房子。他本来晚上有安排，专门推了约，空出时间去谢游羽房子那里，一路上开车心情挺雀跃，有点期待见面时候谢游羽会是什么表情。
他期待着谢游羽是什么表情呢？
谁也不是圣人，他不是，从来不是，那些暗自滋生见不得人的念头早就蔓延心底，长成了一片荆棘林，等着捕猎一只迷途的荆棘鸟，把刺血淋淋扎进他身体里。
晚上六点五十，张远林在小别墅外面停好车，下车等到七点也不见有人来，有点烦躁地在门前来回踱步，又等了十几分钟，打电话问小王，对方帮着问了，说是房主正在路上，有点堵车，大概还得半个小时。
张远林说着：“你问他还卖不卖，堵车的话跑也跑来，我只等十五分钟。”
片刻后小王回电话，说着：“张总实在不好意思，他说他跑着呢，十五分钟差不多。”
张远林到底是多等了五分钟，二十分钟后，远远看到谢游羽了。
事后回想起来，再多等二十分钟或者两个小时，他估计也会等。
谢游羽还真是跑着过来的，背着双肩包，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帽衫，大衣抱在胸前，依稀还是学生时候的样子。他跑到别墅门口弯着腰大喘气，脸颊跑得泛红，张着嘴喘了一会才站直，走到张远林车旁，朝着车内挥了挥手。
张远林早就盯着他看了一会，看清他汗津津的脖子，也看清楚他有点脱皮的干燥嘴唇。他调整好表情下车，打招呼道：“迟到够久，谢游羽。”
谢游羽这才发现是张远林，果然很是吃惊，瞪圆大眼睛问着：“啊？是你要买房子吗？”
张远林“嗯”了一声。
谢游羽的吃惊很快褪下，反倒是如释重负的样子，嘴角扬起了笑，看起来挺开朗道：“那太好了，我还担心乱七八糟的人谈起来费劲，老同学就不一样了，是你买可太好了，咱俩比外面人好说话，我这已经是低价出了，来来来，快进来我给你介绍介绍，你好眼光啊，我这房子的好处一天两天可说不完。”
张远林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他觉得自己并不准备跟谢游羽“好说话”，也不准备做一个省心的买家，不过还是不自主地跟着谢游羽的脚步进了大门。
“这棵是柿子树，结的柿子特别甜，今年也结了不少，过几天就能摘了……”
张远林听他说着说着戛然而止，回头去看，谢游羽拐到一条鹅卵石铺的小路，走到柿子树下，把落在地上的一个柿子捡了起来，拂了拂土，装在了包里，脸上没了刚才客气的笑容，好像有点走神。他抬眼看到张远林在盯着他，立马又笑着迎上来，赔笑似的说着：“怕落地上招虫子，走，进去看看。”
张远林觉得此情此景此人，比意料之外还意料之外，都太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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