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星台恢复了往日家、公司、训练馆三点一线的生活。接萧凡宋外出用餐的次数渐少，更多的是泡在训练馆。偶尔宿在公司办公室里的休息室，到家也说不上几句话倒头就睡。
他以工作繁忙为借口来搪塞萧凡宋，对方非但没有生出半点疑心，反而一点头说：正好我最近也有些忙。
戴星台听完一笑，“嗯”了一声。
大约接二连三的痛击会使人不知不觉麻木，在面对萧凡宋时，抑或是在面对他拙劣的谎言时，起初戴星台还会愤怒、失望，会难以入眠，食不下咽；但一次次累计到如今，他仿佛能心如止水，置身事外般冷静。
热水久置无人管会慢慢变冷的，血也是慢慢变凉的，戴星台显然洞悉到自己那一腔挚诚正逐渐冷下去。他不想管，也懒得管。
他从来没有回头的习惯。
那天下午萧凡宋兴许是出于愧疚，以很久没有一起好好吃顿饭为由，叫他下了班一道去吃一餐，地点由萧凡宋来定。
戴星台本想拒绝，念头一转，还是答应下来。
于是两人就面对面跪坐在了餐桌前。
是一家新开业的日料店，他们的西装外套都交由侍者帮忙挂到一旁。
萧凡宋里面的白衬衣熨得很平整，扣子规规矩矩系到最上面一颗，合身的剪裁将他瘦窄腰线收进长裤里。戴星台则不喜束缚，习惯解开两颗纽扣，还将衬衣袖子挽起来小部分，露出青筋虬结的小臂。
点餐时戴星台扫了眼菜单，随意点了道两人都能接受的石烧牛肉就交给萧凡宋，反观对方像是心不在焉，一开口要了份刺身。
戴星台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垂下，没作声。
萧凡宋浑然不觉，目光在酒水那一栏流连片刻，“梅子酒”三个字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对面坐着戴星台似的，歉意地抬头道了句“抱歉”，将酒换成了果汁。
“你渴酒可以喝，不必顾忌我。”戴星台端起侍者上的先碗汤啜饮一口，好意提醒。
萧凡宋摇下头，“没有，我只是……”
他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声，只道抱歉。
这是他一贯的态度，即便面对很亲近的人，也将谢谢与对不起挂在嘴边。两人恋爱初期戴星台还试图改变他，久试无果，只能悻悻作罢。
戴星台神色不变，隐在桌下的手指却轻轻敲了几下膝头，方能窥见他隐藏得极好的一丝烦躁。
他确实感到不耐烦，一时也说不清是因萧凡宋对他的忽视，还是对方越来越语焉不详的交流方式。
压下心头的情绪，他不咸不淡地与萧凡宋聊了几句。说话间上菜了，身着简易和服的侍者跪坐在一旁为两人布菜，戴星台顺势中止了话题。
安安静静吃到一半，外间有人拉开障子门将刺身和海鲜寿司送进来。萧凡宋这才六神归位似的，看着那一盘精心摆在冰屑上的鲜嫩生鱼片，轻轻“啊”了一声。他蹙眉，颜色中染上些许愧疚，“忘记你胃受不了这些了，对不起，是我一时疏忽……重新点菜吧。”
他正要叫侍者拿菜单来，被戴星台开口制止：“太麻烦，就这样吧，我吃别的就够了。”
萧凡宋大概仍旧自责，抬手将自己那一碗烤好的牛肉递过去，边说：“多吃些熟食。”
戴星台伸手挡住他的碗，“不用管我，吃你的。”
“怎么……”萧凡宋刚说了两个字，视线无意间滑过他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脸色微微变了，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变化，他问道：“戒指呢？”
戴星台闻言，也扫了眼自己的手，平静地说：“不小心丢了一段时间了，才发现？”语毕也不管萧凡宋霎时显出一丝难堪的眉目，他继续道：“有空再重新订一枚。”
萧凡宋沉默几秒，看样子是信了，但也没问是怎么丢的，只说：“吃完饭我陪你去。”
对此戴星台不置可否，静静将口中的食物咀嚼咽下，扫了眼萧凡宋手上泛着光的戒指，问他：“你一直戴着么。”
跟别人续旧情时也戴着吗？
没有丝毫不安吗？
这话问得莫名，萧凡宋忍不住反问：“当然，难道你不是？”
戴星台夹了一筷子天妇罗炸野蔬，慢条斯理蘸了蘸酱汁，只答：“丢都丢了，怎么戴。”
用完餐出来，萧凡宋驾车载着戴星台直奔两人定制婚戒的店。向店内的工作人员阐明了要求后，戴星台留下联系方式，等店方完工后来取。
回家路上戴星台已经将戒指的事抛到脑后，先不论这本来就是一个谎言，即便戒指真的不见了，他也不在意。
只是好奇萧凡宋这一系列反应，到底是出于某种诡异的补偿感，还是其他难以捉摸的因由。
*
不知是否因为那天“补偿”了他一餐饭，还一起去重新补订了戒指，萧凡宋仿佛松懈许多。以至于戴星台偶尔能嗅到萧凡宋身上的香水味。
他于香水的反感就如萧凡宋不喜烟味，嫌人工香精味道太呛鼻。两人向来互相迁就，他戒烟，萧凡宋也不用香水。至少此前是没有用过的。
几次三番味道都相同的香氛，想也知道是出自他那位名为成深的出轨对象。
戴星台不由反思，到底是他表现太平常，使得萧凡宋放松了警惕；还是对方旧情复燃，把理智都烧干净了。
他始终没点破，只是某天夜里有意无意提醒了一句：“今天有应酬？身上香水味这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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