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宋回了家，放下文件包躺在沙发上合眼休息，面有倦色。
家中落针可闻，空旷冷清得让人难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躺了会儿，起身去浴室。
温热的水从上方洒下，萧凡宋扬起头，水流顺着他迤逦的面孔蜿蜒而过，将白皙修长的身体冲刷出了一层淡粉色光泽。
潦草地冲洗干净之后，萧凡宋换好了衣服正要吹头发，便听书房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他擦着头发走进书房，窗户半开，桌脚下躺着一个相框，想来是风吹掉的。萧凡宋关了窗，回身将相框拾起。
这是某次旅游时托路人帮忙照的。相片里的戴星台揽着他，嘴角微挑，笑得肆无忌惮，他靠着戴星台，脸上也有浅淡的笑意。
白皙手指在男人硬朗的面孔上摩挲了一下。萧凡宋神情微微恍惚，目光却很柔和。
他看了一会便将其放回原位，转而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厚重的相册。
萧凡宋捧着相册，陷进旁边的沙发里，一页页地翻看。一些是戴星台给他拍的，一些是两人的合照，还有一些……是他进行心理治疗的那段时期，戴星台帮他记录的生活上的瞬间。
那些定格的照片里，他的状态以一种缓慢但可见的速度好转，其中时常有另一人的踪迹，偶尔是一只手，或几根手指，偶尔是一双鞋尖，偶尔是半张微笑的脸。
萧凡宋拿出一张戴星台给他过生日的照片，那年两人刚大四毕业，萧凡宋平时独来独往，毕业后有联系的人更少，只有戴星台忙前忙后给他准备惊喜。
这张相片是用的延时拍摄，原本两人规规矩矩地并肩看着镜头，不料下一秒戴星台突然发作，迅速往戴着纸王冠的寿星脸上抹了道奶油。相机很诚实地记录下了萧凡宋面上的茫然和震惊，以及身旁人挑挞的笑。
萧凡宋翻看着过去，一幕幕都是很温馨的细节，然而他的嘴角总是才提起一点又落下，抿成一个不安的弧度。
倏地，放在手边的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不见神色间有什么起伏，默然盯着手机，直到震动停止。萧凡宋几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没等他翻至下一页，手机再次不依不饶地响起。
萧凡宋轻叹一声，终于合上手里的相册接通了电话。也只是拿起来放到耳边，并未开口。
那边没在意他的沉默，口吻熟稔而带着笑意：“刚刚在做什么，怎么没接我电话？”
萧凡宋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自己搭在相册封面的手指上，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闪着光。他仿佛被刺痛，一下子缩回手来，虚握成拳。
开口时声音有些哑：“……我不想接。”
成深一顿，继而放柔了声音，“为什么？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先相处试一试，给彼此一个机会。你要食言吗？阿宋。”
人前叫学长，人后叫阿宋，如同高中时候一般哄着他缠着他，似乎萧凡宋才是年纪小的那一个。
萧凡宋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脸色仿佛是痛苦。
他合上眼不答，那边也不出声。良久，萧凡宋嘴唇动了动，好像打开了某个洪闸，连日以来的阴霾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成深。”他睁开眼睛，叫得郑重其事，“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那边的男声滞住，他在对方开口之前抢先道：“我是认真的。跟你相处这些天确实很愉快，偶尔我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
但我总会想起戴星台——他、星台很好，所以我总是更多地感到煎熬。即便我也许还对你……，但我没有资格伤害他。你明白吗。星台没有任何错，我不该这么对他。”
沙发里的青年唇色发白，约莫是不知如何组织措辞，抑或笨嘴拙舌，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讲完这些他停了一下，成深适时叫了声“阿宋”，他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自顾自地继续说。
“我对他怀有感情。我大概，是一个很坏的人。犯了这么多错，竟然有胆说爱他，爱……？你是不是也觉得可笑，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无耻的人？”
自己的声音在书房中打了个旋，清晰地响在耳畔，犹如拷问。
萧凡宋笑起来，却是一个很惨淡的弧度。
成深高三那年，他一心等着他高考结束，期待某天对方拿来自己就读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但等来的是成深的不辞而别。
留给他的只有一条短信，寥寥数字：“对不起，阿宋，我要出国了，有件事情……我一定要试试”
连一个句号都没来及画下，如同他们无疾而终的感情。
萧凡宋将这行字反反复复看了数遍，嘴唇抿成一条仿佛石刻的线，默不作声但执拗地不断回拨电话。
关机。
关机。
关机……
他在寝室桌前枯坐了一夜，惨白的脸把第二天爬下床的室友吓了一跳。
到大二遇见戴星台，古井无波的生活才有所起色。萧凡宋自知心有所属，不能耽误对方，然而数次拒绝，戴星台也不见气馁。
不是没有心动的时候。
但他都忍下来——万一成深哪天就联系他了呢？万一成深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
萧凡宋守着这个万一直至毕业，毕业后又等了两年。他想，两年时间，成深也该完成学业回国了，回国后只要有心找他，一定找得到的。从高中到工作，萧凡宋的手机号码没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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