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里带着点得意和挑衅,毫无怜悯。
苏棠唇上干裂出血,一笑就扯出更多血红,“报应?呵呵……你以为现在是所谓的……苦头?”
花娘问:“不然呢?”
苏棠抬手指了指肩头,“这里……曾被一剑穿过……”
“那时候我身上一点疼也觉察不到。”
她又指一指心口,“可是这里疼得要命,比什么寒蛊,酥心散,琵琶骨被穿透……都更疼……你根本不明白,报应早就到了,只是我接受得太坦然,人人都以为我没事。”
一碗清粥摆在她手边,烛光已经没有了,花姬不知何时离去,又留下了满室黑暗给她。
像那年,她大病一场,被人拿去活埋作冥婚,眼前蒙着一方黑绸,沙土一铲一铲,填进土坑里。
纸钱,香烛,焦灼的味道满息。
苏棠摸索到那碗粥,她只要把这破碗打碎,握着一块碎片,划过手腕,或者颈脉……
再不济,也可以像陆丹蓉那样,咬断——
她眼睛一亮,忽然就笑了。
抬臂的动作使得伤口抽痛,她伸舌舔在手腕上,轻轻一咬,不知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办到。
她艰难地端起那碗粥,喝一口就必须歇上半天,清粥都是血腥的味道,最后一口饮尽,她指尖一松,将碗掉在了地上。
距离太近,碗没有摔坏。
她听得一声闷响,摸索到它完整无缺,立刻自嘲地笑了。
笑了两声,就成了大哭。
铁链一阵杂响,痛得她哭得更惨烈,这又促使她身子抖动起伏加剧,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她握住瓷碗往墙上砸,鲜血从两肩涌出。
一下一下,在满目黑暗里震耳欲聋。
最后终于砸碎了它,摸索碎片时弄了满手的血。
她思索着自己方才把顾清影的名字写在了何处,掌中沾着血泪,在那里胡乱涂抹,直到确信已将那三个字抹掉。
苏棠啊苏棠,就算是贱命,也要自怜。
她恨过这张脸,也恨过陆丹蓉,但是此时此刻她还有这张脸,也突然感谢起这张脸来。
她抚着自己侧脸,阴阴险险地笑出声,握着那碎片开始在地上划刻。
每一下都必须很用力,用尽所有力气,克服砭骨的寒痛,克服双肩的锁链钻骨。
时间不多了,要虔诚地,用心刻上那三个字,再重复无数次。
牢房里只有枯燥的刻划声和锁链响声,就这样响了一夜。
她想赌一赌,若真死了也就罢了。
若没死,那就……
她已经几乎耗费了所有力气,终于寒痛稍轻,她看到微弱的光亮从那小窗透进来,于是决然抬手。
齿间咬住手腕的**,仿佛看到了陆丹蓉的尸体和她垂死的样子。
咬噬血脉,不能停——
最后这点力气了,一定要用尽。
渗进来的日光越加温暖明亮,但是照不到她身上。
可就着这微弱的光亮,看得到她一夜的成果——
面前的砖地上,血色之上,凌乱交杂地刻了无数句“对不起”。
口中一暖,鲜血奔涌。
本来是温暖的血,不过一瞬就凉了,下一股又涌出来,染红了袖口。
她靠在墙上,依旧咬着手腕,咬到血肉模糊,吸取着鲜血的温度。
锁链最后一响——
齿间一松,手臂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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