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淮看到文卿纠结的小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没关系的文卿，你不用把我想得太脆弱。我和我妻子是读研的时候在S大认识的，毕业以后就在S市成家工作。她是N市人，所以我带着慕文回来看看。”他在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文卿的眼睛。
文卿又一阵没由来的心悸，'这说得像是来看我的一样'，文卿暗自在心里嘀咕。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说起来，我也要去S大读研了。这真是太巧了吧。”
顾时淮眼里透出笑意，“确实很巧，那你最近有什么打算吗？”
“我过几天要去一家做环境行业的公司面试，因为我在学校拖的时间太久了，设计院和审计局都招满人了。只好去私企面试了，说起来也不算特别专业对口，勉勉强强应付得来吧。”文卿一边说着，一边帮顾时淮和慕文拆开餐具。
“嗯…做环境的话一般是处理固废的，我觉得你可以留意一下焚烧法。”顾时淮拿起一旁的茶水壶，帮文卿润洗餐具。
“那好，我回去看看。”文卿乖巧地点点头，看着顾时淮指节匀长，倒茶转动茶杯一连贯动作流畅，只觉得赏心悦目。
慢悠悠地吃完饭，又坐着聊了会天。走出店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鹅黄的灯光投在柏油马路上，像儿时夏夜外婆在讲故事，温柔宁静又安心。
文卿和顾时淮一人一边牵着慕文，在校道上一边散步一边走回宿舍。
慕文今天显然很开心，一只小手紧紧拽着文卿的手掌，时不时跟她讲讲幼儿园里的好朋友，还有他记得的一些没头没尾的故事。
文卿听得很认真，也没有计较什么逻辑。只顺着慕文说，俨然成了一大一小的知心朋友。
顾时淮在一旁显得很沉默，也不插嘴加入他们的话题，只是在旁边眉目含笑地看着他们。
树枝想要撕破天空，在夜幕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窟窿，透出天外的光，成了人们眼中的星星。
文卿不经意转头看见顾时淮眉目含笑，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她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想到顾城的一句话：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顾时淮转过头来对上文卿的视线，一阵心悸，一眼万年。
月光流动在他的眉骨和鼻梁上，光洁的皮肤透出莹润的光泽。长睫在眼下投下乌青的阴影。文卿想，日本喜欢在表白的时候说：今晚月色真美。那古人又会说什么呢？
愿逐月华流照君。
“啊我宿舍楼下有一家奶茶店，我请你们喝吧？”文卿首先打破了宁静，他们之间的沉默太危险了。
顾时淮笑着应了一声，揉了揉慕文的小脑袋。
文卿点了三杯奶茶，分别拿给了顾时淮和慕文。慕文个头小小，两只小手抱着爸爸帮忙插好的奶茶，专心致志地吸着吸管，一双桃花眼大大地瞪着，眼里全是清澈懵懂。
顾时淮看着慕文乖巧的样子，眼里溢满了欣慰的笑，“我本科的时候也经常来这里喝饮料，我的大学同学每次和我打完球或者上完体育课就非拉着我过来，弄得我也成了常客。”
又来了，这种感觉。
文卿看着顾时淮轻松又自然地谈起他的日常，陌生失控的感觉又开始漫上心头，心跳渐渐加速，文卿转了转手里的杯子，不自觉地开始用力握紧。她暗自急促地呼吸几次，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顾时淮的侧脸，缓缓开口：“这家奶茶店，是我入学后一年才开的。”
顾时淮愣在原地，眼睛放空地盯着前方。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染上笑意，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看着文卿，眼里的亮晶晶地盛满了星星，“不好意思啊，时间过去有点久了，我把本科和读研的经历弄混了。在奶茶店喝饮料是在S大的事情。”
文卿暗自送了口气，一边懊恼自己草木皆兵，也一边庆幸不过是个误会，对着顾时淮笑得更加灿烂，“没事啦，我也经常记错事情。嗯…到宿舍了，那我就先上去咯。”
顾时淮看了文卿一眼，然后垂眸点了点头。摸了摸慕文的脑袋，让慕文和文卿说再见。
慕文把奶茶抱在胸前，腾出一只手，一边挥手一边说：“阿姨再见，我们下次还会再见吗？”
文卿笑得温柔，“当然会呀，那我先上去咯，拜拜。”
顾时淮看着她点了点头，“下次见，晚安。”
“下次见，晚安。”说罢，文卿就转身走进宿舍楼。
过了门禁系统之后，又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们还在原地站着，不呼喊，也不说话。只望着文卿渐渐远去的背影，任由自己默默被夜幕的黑暗吞噬。
文卿没由来地一阵心酸。在此之前，她也以为人的悲喜互不相通。但顾时淮的出现，却让她切实感受到这个男人无声的呐喊和困境中的挣扎。只是世间苦难太多太沉重，不能一一感同身受，只能远远地道一声珍重。
文卿叹了口气，不再看黑夜中落寞的身影，转身上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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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出自顾城的《门前》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出自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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