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衷听见陈巍的声音爆出来，砰一声炸成了烟花，脸上充血，弹起身子远离了首长。他站到镜头之外，用冰凉的手拍拍自己的脸颊，那股臊劲能从指缝中漏出来。
季垚转过身子，平静地戴上耳机，轻描淡写：“刚才他头上落了灰，我帮他掸了掸。”
首长都这么说了，陈巍忙不迭点头，他怕季垚，鬼怕恶人，季垚说东就是东。季垚没理会这个插曲，正襟危坐，公事公办：“你刚才说找到了一个铁皮盒子，什么样的？我可以看看么？”
何峦点头，把盒子抱起来，灯不够亮，陈巍在旁边打手电。季垚看到铁盒上的花纹时，猛地缩起了瞳孔。
“雄鹰巨树，这是执行部的徽章。”季垚说，“0632，你的父亲是执行部的人？”
“不，我的父亲以前是农民，后来去西藏当了几年兵，回来之后去了工程队工作。我不曾听说他与时间局有联系。”
季垚皱起眉，他眉长，皱起来的时候眉尾下落。符衷见他面色不顺畅，站在季垚身后俯身看视频，陈巍正举着手电照铁盒，盒上一棵巨树，树上有雄鹰。
“耳机戴着。”季垚把耳机递给他，“这里不外放。”
符衷点点头，耳机就一副，季垚拆成了两半，分了一半给他。符衷听何峦的回答，声气淡然：“这个事不对劲，一个与时间局没有联系的人，怎么会有执行部的东西？”
季垚摇摇头，抬手制止他，转换了一下镜头，把符衷照进去。
“你在哪里找到这个盒子的？”
“在我家床底下，刚才收拾东西，才发现地板被人撬开过，下面是个坑，里面堆放一些杂物，最底下隔了一层，放着一套旧军装，还有这个铁盒子。”
“可以让我看看那个地方吗？”
何峦犹豫了一下，与陈巍对视一眼，起身去挪开了空床板。墙下角落里有个黑洞洞的坑，挖得挺深，有一米左右。
陈巍举着手电照进洞口，何峦把旁边的杂物指给季垚看，然后再掀开洞里那扇木头隔板示意了一下。季垚仔细看，洞口规整，洞壁光滑，上下涂抹水泥，还涂了松脂防潮。
季垚靠回身子，摘掉耳机轻声问符衷：“你看，这里有没有问题？”
符衷扶着椅背，弯下腰看屏幕，嘴唇挨着季垚的发鬓，说：“洞做了很好的保护措施，显然是为了保护里面的东西。杂物可以忽略，那他父亲想要保护的，就只有那个铁盒。”
“不，除了铁盒，还有一套军装。”季垚补充，他说话低声，刚好能让符衷听见。
“军装好说，姑且认为他爹对自己当兵的日子倍感荣耀。但铁盒上刻着执行部的徽章，显然时间局的东西。”符衷挨近季垚耳朵，“一个与时间局没有任何联系的人保存这个盒子是为了什么？”
季垚重新戴上耳机：“0632，很遗憾听到你父亲去世的消息。但我听说你父亲疯了，而且经常喊“龙王索命”，可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何峦刮了陈巍一眼，陈巍心虚，别开了视线。得，算他大嘴巴，但无意之中大嘴巴一下怎么就把季垚给引出来了？哪哪都有首长，首长总是和符衷一起出现，形影不离似的，看得陈巍不得劲。
“季首长，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您对我父亲的事这么感兴趣？这对您来说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何峦是维修部的人，不在季垚手下。之前见过季垚几次，觉得这个首长虽然面皮好，但不苟言笑，天生严厉，走起路来带着风，不好说话。季垚在时间局鼎鼎大名，鬼脸阎王叫得比真名还响，何峦自然是畏惧的。
“不，0632，我只是对“龙王”感兴趣。”季垚敲着手指，发出嗒嗒的响声，“因为我的父亲，恐怕与令尊有相似的经历。”
陈巍和何峦的眼皮跳了跳，何峦说：“季首长，我还没告诉您我父亲的经历，何来相似一说？”
季垚的声音放得喑，何峦捂紧了耳机才能听清：“因为‘龙王’，我父亲失踪，与‘龙王’有关。”
何峦有些好笑：“季首长，‘龙王’不过是我父亲的疯话，一个疯子的话怎么可信？我们甚至不知道龙王是什么东西，是一种生物？还是一个组织代号？季首长，这可能只是巧合罢了。”
“你的父亲，是不是十年前出的事？”季垚声音淡，淡出窗外。
何峦一怔，不用等他开口，季垚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季垚咬咬嘴唇，徘徊了一下，才垂着眼睫缓缓道来：“我父亲也是十年前出的事，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出任务，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更奇怪的是，我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那次任务的档案。”
符衷站在他身后听，季垚的声色那么平静，袅袅有回音。
“等一下。”一直沉默的陈巍抬起手表示他要发言，“老何，你爸十年前疯了？首长，令尊十年前失踪了？都和‘龙王’有关？什么鬼？我怎么这么混乱？”
陈巍脑回路直，让他一时半会儿绕出来不太现实，何峦紧了紧拳头，抿唇推开陈巍，抱着电脑在床边坐下。陈巍站在墙角的洞口往下照，四壁光溜溜的，不像是手工，倒像用什么机器打磨过。
何峦想想这也算不得机密大事，虽然略有些猎奇。他整理语言，有些感冒，吸了吸鼻子，眯起眼睛仔细回忆十年前的场景，说：“我记得那天是2009年9月16日，刚好是我十六岁生日。那时候我读高中，走读，我父亲在工程队干活。9月16日那天我放学回家，我记得那时候是黄昏，天气很热，还穿着短袖的校服。回到家母亲让我把做好的饭菜和一大壶茶水给我父亲送去，那时我家不住这里，住江滨路一带，走出去一公里就是大江堤坝和码头，那天我父亲凑巧在江边干活，距离近，就让我走路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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