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衷感觉到首长的动作，季垚在往他怀里钻，他可能只是因为冷，但符衷依旧收紧了怀抱，防寒衣裹住季垚上半身，他的头发渐渐变得柔软。
周围寒风呼啸，符衷背风，免得季垚被吹到，灌木和雪松剧烈地摇晃，外头的雪地里，大火熊熊燃烧。刺鼻的硝烟和鲜血气味混杂着，从符衷心上燎过，他听到山花在唱歌，歌声激昂。
低头看首长，首长摘掉眼镜攥在手中，他鼻梁高挺，睫毛上冻着冰晶。季垚轻轻擦着符衷的衣服，微微喘气，等自己恢复过来。这副身子很经折腾，火海烧过，冰原冻过，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有些隐秘的情感从心里烧起，寒冷并不能压过炽烈的心火，隐隐似藏着火山，山崩地裂，岩浆喷涌而出。
符衷低头，嘴唇擦过季垚的耳朵，温热的气息灌进他耳道，轻声念起：“我的心狂喜地跳跃，为了他一切又重新苏醒。有了神往，有了灵感，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
季垚听见他在耳边念诗，声音温暖如风，柔如彩虹。他闭着眼睛，心却很宁静，刚才的血战离他十万八千里，加特林的轰鸣已经远到了上辈子去。
眼角忽然濡湿，季垚鼻尖抵着符衷的心口，声音渺茫：“我的耳边长久地回荡着你温柔的声音，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影。”
他像是在背诵，又像是在说给谁听，符衷听到他的声音，眉梢飞上笑意，首长只是需要休息，他的情感还没磨灭，他的身躯依旧鲜活有力，他的心还没被冻硬。
山花的歌声消弭下去，灌木丛哗啦啦地响，枯枝被他的靴子踩断，发脆的落叶一下子被他碾成齑粉。他提着火箭筒过去探望符衷和季垚的情况，火光照亮他的背，威武如泰山。
“三土怎么样？”山花把火箭筒放到一边，蹲**检查季垚坏掉的头盔。
“冻着了，我给他用雪擦了脸，再捂一会儿就差不多了。”符衷回答。
季垚听见山花过来，慌忙挣扎着要离开符衷。符衷狠了心，手上用力，把他按回去，抱着季垚仍没有放手，他身上还有余温，他要全都送给首长。
“再暖一会儿，您身上还是冷的。”符衷在他耳边说，声音很轻，刚好让他一个人听到。
季垚挣扎不开，攥紧了符衷的衣角，咬牙靠在他胸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山花看了他们几眼，没说话，手上摆弄两下头盔，摇摇头，说：“坏透了，修也修不好，这下麻烦了。”
符衷看看四周，皑皑的雪原不见边际，山楂和白杨的树干绵延了几千公里。山花堆起雪做了一个简易的挡风坡，寒风好歹小了一些，林中弥漫着火/药的烟气。
山花挤在符衷身边擦拭自己还烫手的猎/枪，把野猪粘稠的血液均匀抹开，雪地里晾一会儿就冻**，包在枪管上成了一层血壳子。符衷忽然想起季垚的勃朗宁，是把老枪了，上面的狼血已经变成了釉彩，呈现深沉的暗红色。
枪上抹血，抹的是猎人的胆量，还有整个自然的宏大和苍凉。
符衷问山花野猪的事，山花没说话，抿着嘴角眺望远方的火山。符衷心下了然，火山下埋着外祖父，死去的时候定是轰轰烈烈，死后满山的冰雪给予他永恒的宁静。
“上回来的时候，枪支弹药哪有现在这么充足，用的都是老式猎枪，打一枪能把肩膀震碎。”山花从腰上取下伏特加，“最后还是用刀和匕首刺死它的，当时我和三土都在，也没有什么防寒装备，哎呀，耳朵差点都冻掉啦！”
山花一边调侃，一边朝季垚递递酒瓶：“喝点，暖和得快，别老赖着人家符衷弟弟。”
季垚伸腿踹了他一脚，接过酒瓶喝了一口，烈酒一入肚，浑身就跟烧过似的，暖流在体内横冲直撞。季垚给符衷喝，从他怀里坐起来，揉揉回暖的脸，然后从芥子里抓出一顶崭新的头盔。
符衷目瞪口呆，酒瓶子也忘了还回去。季垚飘过眼梢瞥了他一眼，挑着嘴角笑，稳妥地把头盔戴上。山花锤他一拳，骂他尽占人家符衷便宜，季垚摆摆手，看着符衷笑道：“谁家狡兔还没三窟？”
三人都笑将起来，符衷笑着笑着耳朵突然红了，他把酒瓶子还回去，拉上自己的防寒服。季垚看他手还是光着的，捡起雪地里的手套拍干净，拉过他的手搓了搓，然后帮他戴上。
手套里缝着狼皮子，捂在人身上能捂出鼻血，暖和的像个火炉。
喝了一阵子酒，酒瓶见了底，山花有些惋惜，他把空酒瓶揣好，没舍得扔。身上被酒气烤得暖烘烘的了，季垚抓起旁边的勃朗宁，起身攀住防风坡，往外头探看。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头野猪，十年没见了，不知这一只跟上一只比起来，有没有后浪推前浪？”
翻过雪坡跳进被血水泡透的空地里，烈火正在燃烧，野猪庞大而破碎的身体倒在地上，狰狞扭曲的獠牙插进积雪。符衷站在两人多高的獠牙断片下徘徊了一阵，伸手摸了摸，原来那红褐色的斑纹是干涸的血迹。
三人各自把着枪，并肩站在烈火前看着骨肉被烧成灰烬。头盔上映出冲天的金色火焰，雪松木在他们头顶围拢，折断的树干纵横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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