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方才提及的蛮族花纹，”胡觉道，“他们似乎住在山里面，最擅长侍弄当地的作物。只是可惜一点，他们似乎并不喜欢汉人。”
“哦？”
胡觉道：“我当年游历曲州的时候，不小心中了时疫，躺在当地的驿站大半年都无药无医。我的好友多番试图前往蛮族求药都被打了回来，最后还是老板拿出了自己的私藏，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何景行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上的花纹，“看起来曲州倒是复杂的很呢。”
胡觉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再次劝慰了几句，让他切莫要在曲州多留，事情办完就及时离开回家。
毕竟那地方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何景行苦笑着谢过了胡觉的好意，便把话题岔开，开始聊起了胡觉年轻时候曾经见过的地方和事情。
船悠悠的驶过了蓟湖，顺着浙北府挖掘的出来的运河向着长江行驶了过去。谁知道船刚开出去半天，就被迫卡在了江面上。
何景行有些惊讶的看着江面上几乎可以称得上“铁索连舟”的场面，心里面微微的不安了起来。
胡觉向何景行解释道：“如今正赶上开春，福安江也才刚破冰融化，那河里面有一味河鲜是金陵人最喜爱的。这时候大批量的渔船和游览的人会顺游南下，堵船是常有的事情。”
何景行确认道：“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么一次？”
胡觉肯定的点头，“这条河道我走过许多次，每年都会赶上一两次堵船。只是堵到像这样能随时跨到别人船上的，却是少数。”
就在这时，胡觉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一艘船的行驶了过来，因着实在没有地方，船头直接装上了他们的船，船身一阵不稳，两个人也颇有些摇晃。
何景行连忙对胡觉道：“咱们现在可否还能让船转头出去？”
胡觉略带着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现在身后的船只不多，的确能回头，只是去浙南府的只有这一条运河，若从这河流离开，须得绕许多支流才能进入正河。”
何景行来不及解释更多，“现在这个状态你我切莫不能留在这里，到时候一旦被卡死，那便真的进退两难。不如先弃船上岸，等风头过去再回来。”
“你是指………”胡觉见多识广，脸色难看，呼吸间就明白了何景行指的可能是什么。他立马转身吩咐船工摇舵和控帆，硬生生在一艘大船把他们卡住之前，仗着船轻灵活的方便翻头回去了。
一行人悄然把船停靠在了芦苇丛里面，拿上行礼纷纷上岸。还好这地方附近有一处叫东长崖的县城，可以提供栖身休息的地方。胡觉花钱找了当地人带路，把众人安顿在了一家还算整洁的客栈里面。
他和何景行则单独去找了客栈掌柜了解了情况。
客栈掌柜一听他们的举动便连呼他们捡回一条命，“这位公子实在机灵，若你们再在那河上带下去，只怕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杀死。”
何景行心中一突，忙请求掌柜把缘由讲解清楚。
掌柜的指了指外面的河道，从地形讲了起来。
蓟湖到长江之中有两条开挖出来的运河，一条在直隶境内，另外一条比较久远的在浙北府东长崖边上。老运河开通的时间长了，淤泥逐渐堆积在了河道上，就导致了一个十分奇特的现象——河道成了一个葫芦，最细的仅仅只有一层楼高的宽度。
“常有一些流氓恶霸趁着这时水流不急的时候，用木板或者其他东西把河道堵起来，不让人过去，也不许人下船，只有交纳了钱粮才肯走。”
掌柜提起这件事便是满脸的难过之色，
“本来我们这个地方之前也是极其不齿这种行为的。可是这两年灾旱不断，许多人都落草为寇一起干起了这个买卖，事情也越闹越大。前两日刚过往的船只因着反抗而丧命的。”
胡觉一脸的劫后余生，“多谢掌柜的仗义解答，我从前到也来过蓟湖，只是那时候走得都是直隶境内，虽堵，却也未曾遇上河盗。如今真的是这位小公子帮我捡回了一条性命。”
何景行笑道：“倒也不是我的功劳。若不是胡大哥同我讲河流江面上也存在水匪盗贼之类的存在，我只怕也不能一时联想到这里。只是这河道实在窄的过分，而船又堵的这么厉害，总要谨慎些好。”
胡觉才不在乎他这点小谦虚，活命下来便是万幸，便当即豪爽的点了客栈里面上好的腌嫩羊肉和河鲜，招呼何景行和船上的活计 。
客栈地处偏僻，没有什么上好的食材，顶天就是些鸡蛋、腊肉和面饼，但好在食材就近，羊肉是下午刚宰杀的，鱼是从河边刚捞的，吃进嘴里肉嫩的像是不用嚼就能化开一般。兴许是看在胡觉给钱多的份上，掌柜的还拿出了拿手好活，送上来一盘炸得酥酥脆脆，裹着酸甜酱汁的鱼段。
除了何景行推脱自己不喝酒之外，其余人就着菜喝着农家酿的浊米酒，纷纷喝了个醉熏熏，一个个的还是被店里面的伙计扶上床的。
唯独何景行怎么也睡不着。
他站在房间门口看着这方小县城，一股莫名其妙的焦虑让他烦躁的很，可是真要说是因为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长金轻轻的走到了他身旁，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三哥儿，您在想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上哥儿的忙。”
何景行想了想：“你说，一个好人杀了人，那么他还是好人吗？”
长金立马答道：“要看他杀的是谁，这个好人曾经干过什么了。”
何景行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或许吧。”
………
第二天一大早，官府的衙役们便敲响了客栈的大门。掌柜死活拽起了睡眼惺忪的胡觉一起去见衙役。那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态度却格外的好，不似来要赋税钱的，只是和蔼可亲的问他们道：“二人昨晚谁坐船行至运河呀？”
胡觉和掌柜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些官老爷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听到衙役们说什么盗贼被清理干净，抓住了之前的杀人凶手，多亏了胡觉的船给了卫兵藏身之地。
这时他们才明白了过来，原来昨晚胡觉藏在芦苇丛中的船，被征讨盗贼的卫兵们拿去当了障碍物。结果还真让卫兵们打赢了，把盗贼们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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