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 天气还没有很热。
但舞蹈教室里少年们已经开始挥洒汗水了。
“跟着我的拍子来，翻, 再翻, 继续……跳！好漂亮！”
老师拍了拍手以示鼓励：“可以，先休息十分钟。”
嘉木跟着老师抠这套动作抠了一上午, 来来回回地跳，这会已经精疲力竭。
他胸膛起伏，呼吸急促, 练功服被汗水打湿贴着身体，脸颊染着浅浅的粉，头顶的发揪在跳舞的时候松了一点, 额前几缕头发散落, 打着卷贴在脸上。
嘉木拖着酸软疲惫的身体走到教室角落，拧开水喝了一口, 靠墙看别人动作。
他们在排的是一段新舞, 用于参加下个月举行的省青少年舞蹈大赛。
临近比赛，所有参赛队员都加班加点地排练, 如同嘉木这样在普通学校上课的学生, 都多多少少为了排练请过假。
这段舞蹈用的多是女舞者, 人多了, 出的状况就多，一直练到下午一点钟, 老师才点头放他们去吃饭。
听到解散, 女孩子们都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嘉木拿了瓶水, 走过去对坐在地上的人伸手：“苗苗，你刚刚跳的很棒。”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什么样。”杨苗苗自己撑地站起来，接过水小小抿了一口：“我感觉自己要跳吐了。”
“再坚持一下嘛，我们越跳越好了。”
杨苗苗叹气：“谁知道好不好呢。”
“是在变好，我能看出来。”
嘉木说了个小小的谎话。
最近这些天苗苗的状态有些不对，她似乎有心事，没事总是走神，练功不像之前那样认真，跳舞时的动作也经常做不到位。这些让老师很不高兴，昨天嘉木上厕所的时候，听见老师说考虑把苗苗换掉。
为了这支舞蹈，他们已经排练了将近两个月，嘉木知道苗苗为之付出的努力，如果现在被刷出去，那太打击人了。
嘉木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只能尽力劝苗苗振作，但收效甚微。
杨苗苗无精打采，没等嘉木开始喂鸡汤就往外走：“去吃饭吧，饿死了。”
“好吧。”
外面刮着风，风吹着头发档到了眼睛，嘉木一边走一边解开皮筋把头发重新扎起来。
杨苗苗看到了吐槽道：“嘉木你扎的辫子真丑。”
“丑吗？”嘉木拍了拍头发，对着旁边的玻璃照了照，双指并拢在眉梢一挑：“明明很帅！”
杨苗苗：“……”
她不想吐槽好友的自恋：“早上的头发是不是别人帮你扎的？”
嘉木惊讶：“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看出来的。”
少年弯了弯眉眼：“你猜对了。”
也不告诉她是谁帮忙的。
俩人到了食堂，一人点一份营养餐。
食堂这会人不多，坐得稀稀落落。
嘉木他们旁边一桌凑巧也坐了人，看起来都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小声谈论着成绩学校之类的话题。
嘉木听了两句就没再听，注意力全都放到眼前的食物上。
食堂做的营养餐味道实在不行，不靠毅力全完吃不下去。
他努力跟食物做斗争，好不容易吃完，一抬头发现杨苗苗的食物完全没有动。
“你不是说饿了吗？”
杨苗苗无精打采：“不想吃了。”
嘉木心有戚戚：“这东西确实很难吃，但还是要吃的。”
“不是因为这个。”
杨苗苗放下筷子，似乎想说什么。
嘉木正襟危坐等她开口。
“你……”杨苗苗犹豫了许久，终于说出第一个字：“你想过以后吗？”
“嗯？”
嘉木疑惑：“什么以后？”
“以后要上什么初中啊。”杨苗苗问：“你都没想过？”
嘉木愣了愣，想想道：“我还没确定，可能是实验四中吧。”
杨苗苗问：“你也要放弃跳舞了？”
“没有啊。”嘉木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杨苗苗皱眉：“四中学业那么忙，放假补课都补不过来，还有什么时间练舞？难道你都没想过这些吗？”
嘉木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杨苗苗惊讶于他的无忧无虑，或者说是没心没肺。好歹练了七八年的舞蹈，竟然连这点都没有考虑。
“你想想吧，再过两三个月就毕业了，去四中就不能跳舞，去舞校附中最好早点准备。”
嘉木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杨苗苗的话让嘉木心里有点乱，他一直把舞蹈当做是爱好，对于未来并没有多少打算。
在他心目中，读书升学和爱好之间并不冲突。
但现在别人告诉他，这是个二选一的单项选择题，不容许多填一个答案。
上什么学校的问题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嘉木想了想，便把问题放到一边，准备回去和父母、顾惟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回去的路上，嘉木在脑子里复盘上午的动作，想起之前杨苗苗的问题，偏头问道：“你不准备跳舞了吗？”
杨苗苗咬着唇，说话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我爸妈不让继续练了。”
杨家父母认为学舞蹈对身体损伤太大，万人走独木桥，能拼出来的也就那一两个。
与其在这上面费时费力，带着中年之后可能截瘫的风险，不如去走一条更平稳、更安全的路。
杨苗苗喜爱跳舞，一心想考舞校附中，为此和家里吵了好几次，却仍然无法改变父母的想法。
大概是憋在心里久了，杨苗苗一次性说了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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