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山尽量用消炎的药物防止山茶的皮肤出现溃烂，对于根本无法捕捉的毒素，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他表面风轻云淡的安慰孩子，背地已经急成了热锅蚂蚁。
私下展开的学术研究团还是被人走漏了风声，记者们每天都在医院外徘徊抢独家消息。三少爷经常在外面跟人家吵架，受家里的影响，已经转了不知道几次学。
十日后，沈天回来了。
人类在怪物面前的渺小，导致他还是将送给山茶的结婚礼物拱手送人。心里有准备自己没办法帮山茶解决任何事，但没想到自己的渺小还是给两个人的婚姻带来了不完美的回忆。
算了。
他不在乎钱多钱少，反正这辈子都够给山茶一份安定完美的生活，再多钱也不如陪伴来的开心。
可保温舱里那个木乃伊是谁？
为什么会挂着自己妻子的名字？
家里为什么没人，刘婶说话怎么那么小心翼翼？小儿子为什么总去打架，一次一次被警告请家长？
王恩山的医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记者？
铺天盖地的新闻传言沈氏集团倒卖毒素干伤天害理的事，导致自己的妻子感染毒素面临死亡。往返于别墅和医院，沈天不知道在这条路上醉了多少次。
他的山茶不见了，医院里那个浑身绷带溃烂的面目全非的，王恩山非说那就是山茶，什么嘛，那个木乃伊，根本都认不出是个女人。
“接受现实吧，嫂子确实得了那个病。”
“我不信。”
“她知道你回来了，想跟你说两句话，所以今天的麻醉用的很少，你尽快跟她说，因为每拖一秒，她就多疼一分。”
今天的保温舱是打开的，床上的人十几天就瘦的脱了相，嘴上的绷带被剪破一个小口，露出发炎红肿的口腔内膜。
“老公……”
熟悉的声音那么虚弱，冲破耳膜又似乎是拉满的箭，过了一遍脑子，沈天除了嗡鸣再也听不见其他。
“我这个样子是不想见你的，可是……我觉得我快撑不下去了。小稀他的脊柱上有我的本体和根，不能拔……”
这交代遗言的样子沈天不想看见，说好的回来一起过日子的，他就这点要求。现在这个样子，让他怎么接受的了？
“你好起来自己去跟他说，听话行不行，你得相信你自己能好起来。”
简单的话从嘴里跑出来调不成声，王恩山救不了她，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范畴的病。谈话终止，王恩山及时过来注射麻醉剂。
“检测仪飙红很久了，再让她疼下去，神经会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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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箱里的糯米枣糕只吃了一块。
照顾着三个孩子赶紧去上学，除了沈世稀没人能瞒得住，颖中和颖林看见爸爸神色不对，妈妈又不回家，都被“生意上的烦心事”搪塞过去了。
【小稀他的脊柱上有我的本体和根。】
本体和根都长到别人身上了，这就是现在变成这样的原因吧？
沈天看沈世稀的眼神因此多了父亲不该有的憎恨，加上他总惹事，从山茶住院之后每天回家都是鼻青脸肿，真想把这个小崽子开了刀，把本体和根拽出来还给山茶。
“你妈妈都这样了，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吗？”
“他们说咱家做的生意脏，都不准我否认一句吗！？”
巴掌从高空坠下，落在那张和山茶极其相似的脸上。
“要是没有你……一切都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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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死神的赛跑开始了拉锯战。
母亲病症的好转是唯一能让沈天略感开心的事，尽管效果甚微，尽管山茶的疼痛越来越难控制，尽管……她恳求自己送她离开人世。
沈世稀站在比他还高的机器前二十四小时无休的工作着，每次体感疼痛指数上升对他来说都不仅仅是一项数据，更是一道阎王贴。
接连七天的工作终于把沈世稀累倒在制药机旁边。
沈天红着眼把他从梦里拽出来，狠狠的掐住他的胳膊，强迫他工作清醒。沈世稀回过神什么都没说，甚至在刚刚被掐疼的地方又掐了两遍，然后继续着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的操作。
快到极限了。
王恩山和沈天为此大吵一架，多年没动过手的兄弟到底还是因此翻了脸。
“你这是在折磨小稀，连机器都不能捕捉的东西要制作解药，你知道有多难吗？！”
“我只知道我不让他来做，就再也没有救回山茶的希望，我会为此后悔一辈子！”
“这不是嫂子想看到的，你在折磨他们母子。”
站在重症监护外的沈天熬的眼睛通红，他又怕山茶离开，又不想她受苦，就连小稀……他还那么小，双重折磨，沈天快疯了。
记者的热情随着时间的减退逐渐淡去。
那是个春天，有些像刚认识山茶时的情景。楼道里空空的，重症监护区没有多少人走动。
沈世稀又睡着了，眼皮肿的很高，连睡眠都带着一股疲相，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怎么就看着桌上的小注射器哭成了泪人。
沈天拿起瓶子看了看，他知道这种物质，王恩山提过。
用来做安乐死试剂的。
楼道一侧的地板反光很严重，照的最里间那个病房虚幻的不真实。光影斑斓下，哪里都有山茶的影子。
推门而入，淡淡的山茶花香遮盖了消毒水的味道。睡在保温箱里的人被麻药泡的不省人事，沈天搬了个小凳子，做在床边，打开保温箱的顶盖。
“老婆，小稀累坏了，今早又是趴在桌子上睡的。昨天恩山跟他说注射安乐死试剂，哭了一整晚。
我也想留住你，但是恩山说你很疼，有意识的状态下躺在床上几年时间不能动，对你来说才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小稀长大了，跟你真的好像，我……我每次看到他的脸，心里都会想起你，我知道孩子很痛苦，他的压力不比我小。
老婆……我想听最后一句我爱你啊，可是我不能面对睁开眼睛的你再在我面前永远闭上……我不敢叫醒你……”
沈天终于无法发出声音了，每吐一个字都要吞下一把刀子。他拿出手里的注射剂，轻轻扎进裹着绷带的胳膊上。
皮包骨，已经感受不到肌肤应有的弹性了，这一针轻而易举戳在了骨头上。
“我……我爱……”
幻声回荡，仪器上的心电波拽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直线。仙女抛下一具用人间五谷浸泡的沉重尸体，独自飞升。
那片遮着厚厚水帘的视野里，沈天看见她弯下腰噗嗤一笑，举起柔夷，顺手弹了自己个脑瓜崩。
【仙女什么啊，我叫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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