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内,三人疾言厉色的一通训斥反倒是令李良玉彻底狠下了心。
他孤身一人,走投无路时来此投靠,表哥虽面上不待见他,私下里却从未将他视作是外人。
姑母的怜惜,表嫂的维护,近一年的亲情半点不掺假,就连平日吃穿用度也从未苛待过他。
他李豆豆不是个没心肝的人,表哥受困乡野好容易续考在即,他不能眼看着表哥去战场送命。
李豆豆趴在姑母膝上悲声道“豆豆出身卑微,一条贱命死不足惜,能承欢姑母膝下于愿足矣,求您成全我吧”
“不许胡说八道”吴寡妇恨极的拍打外甥,气他小小年纪一心求死,真让这傻小子顶替老大,死后哪还有脸去见兄长!
李豆豆抱着膝盖继续哭求“豆豆愚笨不堪,比不得表哥有才华……呜呜,让我去吧,表哥他不能死,他死了表嫂咋办?咱家的顶梁柱不能塌啊!”
情真意切的一番哭求惹的花枝都憋不住跟着掉泪儿,心慌意乱的扑人怀里颤声发问“咋办啊~老大”
吴谨彦推开媳妇,黑着脸踹了他一脚,恨声道“滚~哪用得着你替爷挡祸!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几斤几两,没等上战场呢,先得屁股开花!”
话音一落,屋里静了一瞬。
就这副祸水一样的面皮,保不齐如饥似渴的将士真能将他视作是小哥儿戏耍。
一个哭嗝打破诡异,花枝皱着眉毛开口骂人“瞎说个屁呢!”
连吴寡妇都揪心的哎呦一声,捧起花猫脸,忧心劝说“可不咋地,万万去不得!”
李豆豆屁股一紧,再不敢瞎嚎了,他不怕死,就怕被人当哥儿惦记。
吴谨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若真想报答就替爷好好守着这个家,照顾好你姑母、表嫂,护着你表弟长大”
李豆豆木着一张脸,偏头看表哥扯着胖表嫂回房,眼泪唰的掉下来,扭头扑姑母怀里委屈的拖长了哭腔。
他真是太没用了!呜~
吴寡妇未等劝人,自个先哭上了。
俩人抱头痛哭,均在心里头祈祷,希望战事一夜平定,老大(表哥)幸而不用去战场。
吴谨彦扯胖墩儿回房自是有事要与他商量。
从族中过继一人顶替服役这事想都不必想,连过继香火之事都没人应允,更别提是替别家儿郎上战场。
唯一可行之计,就是从人牙子手里买个罪奴,代替他来服役。
以往为避兵祸,不乏世家大族会自小培养衷心仆役跟在儿郎身边一起学文习武,平日充作小厮贴身服侍,赶上征兵,便会代替主家去服兵役。
未免小厮于战场干出那等贪生怕死,祸连主家的杀头事,通常都是以其双亲弟妹性命相要挟,甜头则是一旦活着回来,会还其一家卖身契,赠银少许自此赎身离去。
花枝听后反驳道“够呛,不知根知底的外人,万一半道跑了咋办?”
吴谨彦倒不忧心罪奴逃跑,就怕真上了战场,再为求活命干出那等通敌叛国的祸事来。
“那可是抄家灭族掉脑袋的大罪!”花枝将头摇的那叫一个快,哼唧道“这事指定不成,族里不会让罪奴登族谱,还不顶进山避祸容易。再说家里有豆豆照应,娘和小二也吃不着苦。熬个几年,等战事平定了,咱再改名换姓的寻处偏远地方落脚,届时再把人偷接过去不就结了?”
“不成!万一消息走漏了咋办!”
“也就罚点银子,服几年苦役的事,不比丢命强!”
“说的轻巧,我跑了,咱家名声还要不要了?小二考不成功名,全族也会受此拖累”
“管那老多干啥!名声还能比命金贵?”
俩口子在偏屋里呛呛一宿,谁也劝服不了谁。
第二天一早,李豆豆被表哥喝令不许离开书院一步,无论家里发生啥事,都必得和小二好生呆在那里,直至家里捎信才允人回来。
李豆豆心知一旦脱离庇护,难保不会被赶巧抓走充军,故而再三保证定会看好小二,满心忧虑的登上马车。
花枝趴车窗那垫脚商量“豆豆,表嫂想求你件事……”
李豆豆无有不肯的点头应道“不过些许身外之物,表嫂尽管拿去用便是,与我还提啥还不还的,莫不是真拿我当外人?”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花枝赶忙好言安抚几句,扭头催着老汉尽早将人送去书院。
送走不省心的小表弟,花枝雇了辆牛车赶着去往郑家村报信,吴谨彦则步行回村,想找三叔先行商议。
吴有礼听闻预计要征六千壮丁时,骇然的瞪大了眼,烟袋锅都不吧嗒了,背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转了不下几十圈,一磕烟袋锅,招呼道“走!去找你四叔公,院试在即,你不能去”
吴谨彦连忙拉住三叔,劝说成不成无所谓,并低声嘱咐这事万不可透露给村里,一家两家尚且好找借口,一村子成丁全跑光了,保不齐会因此惹恼衙役。
抓人交差这种事,大抵都是当街拉人,偶有进村,至多一村也不会超过二三人。
吴家村地处偏僻少有人来,衙役即便为凑人头,也不会特意跑这么远抓人。
吴有礼凝眉思索一番,虽是说的有几分道理,却难免觉得这小子过于凉薄。
除了与之亲近的人家,怕是巴不得全村都倒霉呢。
吴谨彦浑赖一笑“三叔没听过上赶子不是买卖吗?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可别指望我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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