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
颜一醒过来的时候，脑子懵懵的，他睁开眼，眨了好几下才缓了过来。但是，视线所及之处全是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他试着转动着脖子，看着周围的环境，也不知是因为刚醒眼睛不适应，还是另有原因，他转头着脖子，看向四周，除了黑暗，就只剩下黑暗。
颜一脑子里空白一片，他不会是瞎了吧。
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坐起来，手一动，才发现左手被绷带包的老老实实的，而右手上像是有个环一样的东西套在自己的食指上，拉扯着。颜一摸了摸，材质像是胶质的，他摸索着，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颜一用一只手挣扎着将枕头立在身后，还是强撑着坐起来，腿上有些刺痛，不知道是不是躺久了，有些不舒服。
“颜一？”黑暗中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哑着嗓子。
坐在床上的人听到声音立马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这个声音……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来人快步走了过来，跑到他身边，带起了周遭的空气都活了过来。颜一感觉有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对方有些急迫却还是轻声道：“我开灯，有些刺眼，你先闭着眼缓缓。”
他听话地按照那声音的指示闭上了眼睛，灯亮起来的时候，即使是闭着眼睛，他也感受到了光。
幸好，没瞎。颜一想。
却又更加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拉开挡在自己眼前的手，便看到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说陌生倒不至于，只是在印象中，这人从不像现在这样不太修边幅。头发有些乱糟糟的，下巴上还蓄了些小胡茬。那双茶褐色的眼睛满是担心和不敢相信，眼睛下面积满了青灰色的黑眼圈。
最重要的，是瘦了。
天花上的灯太刺眼了，颜一想。他将自己没被包起来的手举起来，来回摸着对方的小胡茬，扎手。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司秋。泪水自然地滑落过颜一的两颊，他迅速地拿起司秋的手挡在自己眼前，有些不好意思。“太刺眼了。”他说，许久没说过话的嗓子，沙哑的不像话。
“我先叫医生来，有哪里不舒服吗？”司秋急切地问道，手下却温柔的不行，轻轻地擦拭着对方留下的泪痕。
颜一平缓着自己的情绪，再次拿开手，看向这人。“我没事，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将头靠向对方的怀里，微微垂下眼睑，“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就是想你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发现的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也是我。”司秋举起手，就像往常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摸着颜一的头。“所以我在你手上带了个小东西，只要你一动，我就会知道。”
颜一听闻，低头看向了自己右手上带着的小东西，是一个环连接着一条线到司秋的右手食指。两个人的床在病房的不同的地方，为了方便照顾和腾出空间给医生，司秋陪床睡在不远处。睡着的时候，这条线就刚好绷着，只要颜一一动，他就能立马感觉到。
白天的时候，他能一直守着，若是醒来也能立马发现。若是在晚上，颜一突然醒了怎么办，司秋想，他早就不止一次在梦里梦见这样的情况了。于是他弄了个这样的绳子，一头连着自己，一头连着颜一。
“对不起。”颜一揪着司秋的衣服，在醒来后跟司秋说的第三句话。他不应该答应颜观去的，明知对方肯定会有陷阱，自己还是去了，现在弄成这样，司秋一定担心死了。
搂着自己的手，立马箍紧了一些。抱了好一会，司秋将颜一扶正，双手抚上了对方的脸。他在颜一昏迷期间，每天不止一次的摸着他，却不像今天这样，对方带着表情，睁开双眼，望着他，放任他的动作。
“是我说对不起。”司秋红着眼眶。终于，不是梦了，这次是真的醒了。“我没有保护好你，颜国立那么大一个威胁，我应该要想到的。”他摇摇头，将手放回颜一的肩膀上。
闻讯赶来的医生团队立马进了房，给颜一检查了一番。
颜一已经昏迷了快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里，他们医生团队开展了大大小小几十场的会议。刚送来的时候是因为车祸，当即就进了抢救室，手术中的灯一直亮着直到半夜。
司卫楚带着夫人到时，颜一已经结束了手术，被送入了重症看护病房。一家人站在病房外，只能远远地透过玻璃看着颜一。男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头被包扎了起来，脸上也都是伤口。
舒秋实当场看到就难受地哭了起来，她捂着嘴巴，不让哭声露出来。她靠在司卫楚身上，看了看贴在病房玻璃面前，站着笔直的司秋，上前抱住了他。
“一定会好起来的。”她说。
在重症病房住了十几天，手术很成功，身体的所有数据也渐渐恢复到了正常值，但是人就是一直不醒。直到昨天下午，他突然醒了过来，这让整个主治团队都松了一口气。先不说其他，就司家一家的身份，就让他们惶恐不已。
颜一醒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了，醒后便让医生前前后后检查一遍，没有太大问题后。他便要求转去了普通病房，说是普通病房，最后还是去了vip病房。想着不再让司家一家人在晚上再跑一趟，他还是先嘱咐了医生，让对方明天再告诉他们。
没想到从晚上睡到大半夜，房间里就多了一个司秋。
“其他的你都不要担心，我们会解决好的，你就安安心心地把自己养好，好吗？”司秋低下头，凑近了道，俯身还是留下了个轻轻的吻在颜一的嘴角。
在出事的这么多天里，颜国立和另外一个他雇的人在山崖上被警察直接抓获。但是，俩人一直不肯交代犯罪事实。到现在为止，他们只拿到了颜一和颜观出事时的行车记录仪，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颜国立。
而，一起出事的颜观，到现在为止，还没醒来。
在睡不着的日日夜夜里，司秋早就把备了份的行车记录仪看了一遍又一遍。视频中，颜一惊恐的声音，以及受伤后喃喃地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他记着一遍又一遍。画面中，只有让人惊悚不已的撞击场景。他虽然不知道当时在山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仅仅是这个视频，便能想象到他的颜一当时逃走时是有多恐惧和害怕。
司秋看着这些，将画面和声音记录在心里，一点一滴地铭刻，让自己记着每一分每一秒的这些令人窒息的画面。他势必会将颜国立送去他该去的地方，让对方得到他该有的惩罚的。
为他的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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