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桃珠睡前给肖臻灌了醒酒汤，肖臻翌日醒来时，头脑只略微昏胀，没有多么难受。
下学时，他被学生缠住，颇费了些时刻，才从书堂出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雪白宽衣，姿仪翩皎，绛蓝色发带随意扎过发髻，垂落在青丝间。两鬓各散了一绺发丝出来，随风飘动，十分潇然。
路遇周先生，捻着胡子，对他笑赞道：“自臻公子来了之后，往日里那些不成器的东西，可真是读书兴致高涨啊。”
肖臻无奈地笑了笑：“先生哪里话，少年人心思不定罢了。”
心下也有些奇怪那些少年或少女异样的热情，问学也就罢了，还问他家住何处、是否娶亲这些莫名的问题。
与周先生道过别，肖臻便打算回一趟肖府，去看望肖母，并一同用晚膳。因书院与住处相近，肖臻是步行，此次也是想着不知何时要离京，临时起意去看望母亲，便准备走过去。
正值下午申时，无风日，凝碧无垠晴空上，只几片轻云零散浮着，未能筛挡住刺目的阳光。经过街市时，肖臻见到路边有一个卖花的大娘，便想过去择几多肖府没有的鲜花，送给肖母。
正在挑花时，听见旁边的字画摊上，两个正在挑物什的男子说着什么，其中一个说道：“你听说没，那怀化大将军竟然是从前在京城里横行霸道的小霸王？”
肖臻略侧过头去瞄了一眼，见是两个年级略大，面貌老成的男子。
“听说了啊！据说是隐瞒了家世，平民投军，从士兵一路升到了将军！”
“你信？我是不信的。”
“毕竟是尚书独子，老御史外孙，想也是镇远大将军暗中一路关照提拔过来的罢。”
“唉——生在世家，便是混混，都能当将军。我等才华，却只能庸庸埋于世……”
肖臻虽不大喜肖见愈，听到这里，却忍不住出声打断道：“抱歉打断两位，两位对肖将军的了解，不知都从何而来？”
那两个人才注意到旁边有个这样俊俏的公子，其中一个道：“百姓口口相传，大家都晓得的事情。”
“这么说，两位并未与肖将军本人有过接触，又怎能凭借坊间谣言，如此武断？”
两人一听，竟是个来为人说话的，一时脸色也不大好看，但看他面善柔和，强忍着道：“你就接触过了？又怎么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有没有真本事？”
肖臻一怔，想了想，接触后所得出的结论，还确实是本事不知道有没有，人是不怎么样，不由失笑道：“抱歉，是我多言。但战场上一向生死顷刻间，不是什么儿戏场所，不管过去如何，还请诸位给昔日轻狂少年，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对方不再说话，他自知不讨人喜，也回过来继续看花。
买完花要走，忽然听见人声沸杂间，传来阵阵辱骂与拳打脚踢声，肖臻寻声望去，见一个大汉正在一无人角落里，殴打一名身体蜷起来的瘦弱女子，心里一急，就要过去阻止。
卖花大娘见状，出声阻止道：“公子莫要过去啊，那是窑子里的人在教训逃出来的姑娘！”
肖臻回首道：“多谢大娘好意。”仍是往那边走了过去。
那个大汉感到有人走过来，抬头一看，见来人穿着朴素，只当是个普通书生，不耐道：“小子莫要多管闲事！滚到一边去！”
“这位大哥。”肖臻从身上摸出一个钱袋，里面只剩一些碎银，递过去道，“这些银钱，不知能否让大哥先住手。”
那男子看了一眼，拿到了手里，停下脚来，上下打量了肖臻几眼：“你小子是想英雄救美？”他厌恶地睥了一眼那女子，“那你未免也太着急了！都不先看看清楚救的是个美人，还是个丑八怪，真是没眼力见！看在这银子的份上，我便让你瞧瞧清楚，看你还想不想管这闲事。”
说罢，低**去，一把拽住了那女子的头发，迫她仰起脸来。
肖臻见到她抬起的面孔，即使远远看见时就已经知道不会是什么美女，此刻却也没忍住暗中惊了一下。
要说那女子五官有多丑陋，却是看不大清，因其两颊上各生了两三个巨大流脓的烂疮，如今受了外伤，破了皮从里面汩汩流着污血，糊了鼻子嘴唇一片。一只眼睛已肿得睁不开，另一只眼勉强睁着，充血泛紫，十分可怖。脑袋左半边生了癞头，头发稀疏。简直如同地狱恶鬼一般。
大汉瞧肖臻怔住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看清楚了吧！还要继续多管闲事不？这银子我可不会还你，就当是吃了记教训吧！”
说完觉得差不多了，直接拽着那女子的头发，要一路拖行回去。
肖臻心中实在不忍，阻拦道：“留步！”
那大汉回过头来，肖臻顿了顿，知道给钱让他去带她看病实不大可能，上前道：“这位姑娘都已这幅样子，贵馆既然是做那生意的，为何不先找人替她医治一番？”
“医好了也不会是个天香绝色！医来何用？那治病钱花出去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本来，还不如现在这幅样子，可取众乐。看你小子单纯不知道罢，有些人专爱虐待这样的货色来获得快感，也并非无钱可赚。”
肖臻乍一亲耳听闻，通体生寒，一句话没忍住就说出了口：“不知赎下这位姑娘，需要多少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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