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久久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姬天赐,脸上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淡,只是眼里有种姬天赐看不透的复杂。
姬天赐终于觉得有些不安:“爹,您说话啊!”
“叶家,恐怕直系弟子,不剩人了。叶环、叶昭逸、叶临安尸骨已寻得,叶宸钰下落不明,肯定也凶多吉少。就算叶宸钰活着,叶家元气大伤,也不能与云瀚相敌了。”姬玄淡淡地道。
叶环是叶家家主。
而叶昭逸、叶临安和叶宸钰,是他三个儿子。
其中只有最大的叶昭逸成了婚,但尚无子嗣。
姬玄道:“灭了满门,如何抗衡。”
姬天赐觉得有些冷。
他虽然远在竹垣,但云泽的一些事儿,还是听说过的。别的不说,茶楼酒馆里的说书人,也很喜欢讲些修真界的佳话趣事。
其中往往少不了叶家——
叶家人品貌出众,为人亲和,在民间颇受爱戴。
“……真狠。”姬天赐说的是云瀚,“但父亲,你此时闭口不言,叶家岂不是从此就含冤负屈了?叶家无人了,还有韦家呢,他们也有深仇大恨啊!”
姬天赐是觉得叶家有些可惜的,但真正让他痛恨云家的,却是那群召来死魂灵的死士。
他想要云家付出代价。
姬玄被这声“父亲”搞得一怔,有些疲惫般闭眸:“我也有把柄在他手上,彼此了。我更怕他说出我的事。”
姬天赐:“……什么把柄?”
姬玄缓缓睁开眼,沉声道:“你。”
姬天赐眯了眯眸:“我怎么了?”
“去昼鼓山的西边,感觉如何?那边灵气充沛,最适合修炼。”姬玄没直接回答,反而淡淡问道。
感觉如何——
自然不算好。
姬天赐现在还记得,被那灵气团团包裹住的窒息感。
可姬天赐不可能说出这种丢脸的话,他道:“还行。”
姬玄道:“没被闷死啊?”父子俩好话没说上几句,又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姬玄接着说:“你的体质,不适合修炼灵力。”
姬天赐很想问“为什么”,但这句话被卡在了嗓子里。
他手中生出了细汗,凉意从指间传到四肢,再到五脏六腑。
“因为你有半魔血脉。”
“因为你的母亲,是修魔道的。”
“她的身份,你的身份,皆是禁忌。云瀚却知道。”
姬玄冷冷地说道,一句话一句话地砸向儿子。
他其实也是在努力维持面上的冷凝淡漠。
脑海里,当初见到她最后一面的场景,在一遍遍回旋。
那是寒冬里,云泽苍岚山脉。
积雪皑皑,朔风飘零。
他们得到消息,说时芷犹近来避居在此,采摘雪莲,受了重伤。
于是一群人连夜上山,想要将其一网打尽。
姬玄驯服住了几头雪狼,率先奔在前面。苍岚山很大,他有些迷失方向,终于在青冥的带领下,穿过风雪,来到那座木屋前。
可是踹开门后,却发现,躺在床上的人,有着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是初见时,在酒摊沽酒,面对几十个人只对他盈盈浅笑的脸。
是之后一路相伴,即便他冷漠自持,也挑逗轻笑的脸。
是最终分别时,面无表情毅然诀别的脸。
也是他孤身一人,深夜辗转反侧时,无数次梦中吻住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见他后,虚弱地道:“你来啦?”然后将抱在怀里的婴儿塞给他,“这你儿子。我好不容易救活了……”
她喘着气,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修炼的是歪门邪道,命中无子,拼尽全力求得了他,但也是魔族的法子。所以他不能待在云泽,必须远离灵气,才能活下去——阿玄,你可以拿我命去换名声地位,反正我也活不长了,但是,他你得保住。否则我就算死了,化成骨灰,都要从地底下爬起来找你。”
*
月色里,姬天赐一人骑马狂奔在狩猎场里。
他搭弓射箭,飞出的箭射中一只梅花鹿。
他想要静下心来。
可脑海中,还是回响着姬玄一个时辰前说的话。
姬天赐当时问了他最后一句:“我娘亲叫什么名字?真名。”
什么他曾说过的清如,绝对是假名。
“时芷犹。”
这是当初魔道第一人的名字。
她活着时,世人不知其性别年龄,死后,世人才知,这也不过是个妙龄女子。
这简直是荒谬——
姬天赐翻身下马,狠狠一拳锤在地上。
“太荒谬可笑了!”
他眼里再正道再古板不过的爹,竟然会爱上魔族的妖女。
仙首之位说辞就辞,云泽之地说搬就搬,被人挑衅也忍气吞声,一退再退。
姬天赐又狠狠射出三箭,像要宣泄出所有情绪。
可是他越想越难以平静,一夜没睡好,愈发焦躁。
这焦躁,在有人扣响他门时,达到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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