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方亦杉不想去找李啸天，拖着箱子缩在候车室的排椅上睡了一夜，冻得瑟瑟发抖。
到了早上七点多，李啸天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到车站了，问他在哪儿。方亦杉坐起来找了一圈，冲他招了招手。
李啸天带了挺大一个箱子，挂了电话走过来：“这么早？我记得你那师兄家离车站挺远的啊，天不亮就出发了？”
再一看方亦杉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脸色特别差，眼睛****的。李啸天皱了皱眉：“我昨天不是让你好好睡一觉吗？听说这趟不是在影视城里，要去一个什么深山老林里头拍，条件很艰苦的。”
方亦杉没说话，看着蔫蔫的。李啸天猜出个大概，直言不讳地问他：“……你不会是被你那师兄赶出来了吧？”
这话就说得方亦杉挺面子，他翻了个白眼：“没有的事，我自己出来的好吗。”
李啸天知道他死要面子，贱兮兮地跟了一句：“我想也是，你也没那么傻，玩人家不能把自己玩进去吧。”
方亦杉有点心不在焉，李啸天为了活跃气氛动手动脚去摘他帽子：“你这帽子还挺好看的，新买的啊？”
方亦杉想也没想就把他的手挥开了，这帽子是那天梁希给他买的，这么一挥倒是把李啸天弄得挺尴尬。
方亦杉挺不好意思，他想了想，忽然鬼使神差地对李啸天说：“天哥，我昨天晚上跟我师兄表白了……”
李啸天呆了呆：“啊？”
方亦杉一想自己这么没头没脑的，确实不太好理解，他又赶紧补了一句：“天哥你放心，我只喜欢我师兄，不会喜欢你的！”
李啸天一阵无语，这算什么话，还不如不说了……
方亦杉倒是来劲了，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他一个人自作自受偷偷惦记了他师兄这么久，什么话一直憋在心底里，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
昨天晚上这么一闹，好像在心眼上开了个小口子，他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出口，恨不得把许多年的感情一下子全咕咚咕咚倒出来。
话匣子一开，一路上基本上一直是方亦杉自个儿在说话：“天哥，我说没说过我还有个哥，亲哥。”
李啸天心说你连爸妈都没怎么提过，就叨叨过你那师兄，于是老老实实说：“好像没有。”
方亦杉点了点头：“那就说来话长了……我有个哥，叫方亦彬，就是杉多个木字旁那个彬，比我大了十六岁。我爸妈当时生我就是为了用脐带血给我哥治病，不过最后也没能成功。”
“我小时候有一点点懂事的时候就不喜欢我爸和我妈，我觉得他们对我不好，他们只喜欢哥哥。我哥对我特别好，可是他生病了，也不能经常陪我玩。”
“所以我那时候最喜欢我师兄，当时他还不是我师兄，他是方亦彬的师弟。”
“每个礼拜他来医院看我哥，我就找着人陪我玩了，所以我特别喜欢他，就只喜欢他一个人。”
李啸天十分不给面子，笑他：“切，那他喜欢你吗？要不是因为你哥他会跟你玩？”
方亦杉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点明出来，神情一时有些黯然：“嗯，可能一直是我缠着他吧。我五岁的时候我哥走了，中间和他有一年没见，再后来我就被我妈骗去学舞狮了。”
“师兄他一开始不待见我，我就气死了，我可是为了他才答应过去学舞狮的，他凭什么不理我。反正我俩成天吵架打架，师父都烦死我们了。”
“后来……后来反正就因为某件事情，我们和好了。”方亦杉不太想具体说当年失语症那事儿，就含含糊糊带过去了。
其实都是很远很远的事情了，当时他年纪又那么小，可他偏偏就把关于梁希的每件事都记得无比清楚。方亦杉就这么和李啸天说啊说，一直说到中午，脑袋一歪靠着窗浑浑噩噩睡过去了。
李啸天心情复杂，低低骂他一句：“傻子。”
李啸天倒是没骗人，这趟条件确实艰苦。这次的武侠电影在一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取景，而且大部分戏份都在景区尚未开放的区域进行。从景区大门沿盘山公路穿过景区就要四五十分钟，然后再走山路进去。
第二天进了组马上忙碌起来，方亦杉也就很难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梁希那边了。每天只有洗完澡那么一会儿，有工夫翻翻手机上的消息。
一天、两天、三天……半个多月时间过去了，没有一通来自梁希的未接来电或是短信，梁希完全没找过他。
方亦杉躺床上等李啸天给他抹药。以前舞狮的时候，只要两个人形成默契、彼此磨合好配合好，很多摔跤受伤都可以避免。做武行却不一样，摔摔打打都是动真格的，他现在手臂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没一块好肉。
之前眼睛下面那块疤还没消掉，也没人紧张兮兮地给他涂药膏了，于是方亦杉又开始捧着手机想梁希。——和预想中一样，今天梁希也没有联系他。
李啸天倒了点红花油在手心里搓了搓：“就这么一会儿还要玩手机，这山里有信号吗？”方亦杉一想也是，突然多了个自我安慰的理由，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对哦，也可能是信号不好，收不到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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